“哦，愿闻其详。”刘老爷子还是一张笑眯眯的关公脸，刘云涛也马上来了精神。
“老爷子当初把刘氏的织网技术传给网刘村村民，对刘氏来说是其实最难的一步，却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刘兄，我且问你，什么样的网具才称得上是好网具？”丁小波问道
“这还用说，自然是结实耐用，能捞到鱼的渔网。我们刘氏出品的网具，无论是在质量上，还是在捕鱼效果上，都是市面上网具中出类拔萃的存在。”刘云涛说得是一脸自豪。
“那为何买刘氏网具的人越来越少？”丁小波追问。
“个中缘由，我跟我爷爷之前已说了一大堆了，不用我再重复了吧？”刘云涛立马换了张脸。
“我明白，渔民可以用更低的价格购买到跟刘氏差不多质量的网具，可刘氏却无法通过大幅降价来应对竞争，这是个死局。
我想说的是，对渔民来说，如今的刘氏网具在他们眼里，已经不再是最好的网具了。”丁小波只得自问自答。
刚想张口辩驳的刘云涛一下子给愣住了。
刘老爷子则意味深长地看着丁小波。
“对渔民来说，什么是最好的网具？这个问题小子应该更有发言权。
我老爹出海打渔，留在了海上。我大哥为了还债，准备签死契去外海打渔，不知道哪天，也可能会死在海上。
不是渔民不怕死，而是出海才能活，而这渔网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否赚到足够的钱并且安然归家。
刘兄你可能在想，渔民能不能活着回家应该跟渔船和海龙王有关系才对，跟渔网有半文钱关系？
一个村超过九成的渔民都是小户渔民，他们没有足够的财力来打造一艘可靠的渔船，海龙王喜怒也不是他们能够揣测的，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只有手里的渔网。
如果渔网抓鱼够厉害，渔民能在离岸更近的地方捕鱼或者能在更短的时间内捞到足够多的鱼，那么渔民每次出海都能安然返回的可能性是不是更大？
如果刘氏出品的网具能够让这些小户渔民能抓到更多的鱼，那他们是不是也会舍得花钱购买？据我所知，他们可都买不起你们刘氏的网具。”
丁小波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停下来让爷孙二人消化一番自己刚才说的话。
渔民的诉求对一老一少两个满脑子如何织网的技术宅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当然，刘氏做生意，那是奔着挣钱去的，天底下苦难深重的渔民多了去了，刘氏根本就管不过来，也没法管。
但是刘氏做网具生意，祖传技术已经公开了，那么剩下能够做文章的，依旧只有如何把渔网做好这一条路。”丁小波总结道。
“丁兄你说来说去，不就是说我们刘氏网具抓鱼不行？”刘云涛的口气有些不善。
“是！也不是。”丁小波语气未变。
“我们刘氏在追求织网技艺上耗费了数代人的心血，走到极致又如何?小波你这一番话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刘老爷子似有所感悟。
“爷爷，你也信了这小子的鬼话？”刘云涛有些急了。
“涛儿，你且听小波说下去。”
“刘兄，你们刘氏通过几代人的努力，确实将织网技艺提升到了较高的层次，你跟刘老爷子还想继续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这无可厚非。
可如果赚不到钱的话，空有一身技术又如何？
况且对购买你们刘氏网具的渔民来说，他们并不在乎你们织网的技术有多高超，织网速度有多快，他们只在乎能不能用更少的钱，抓到更多的鱼。
如果刘氏真心想把渔网生意做下去，那么就必须站在渔民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说到这儿，我也就不瞒刘老爷子了，小子此次登门，是为合作而来。”丁小波起身抱拳道。
“爷爷，瞧见没有，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刘云涛一脸的鄙夷。
“涛儿！小波坐下说话。”刘老爷子伸手示意。
“小子是想将一种名为拖网的渔网设计作价100贯，卖与刘老爷子。”边说着，丁小波就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然后从中抽出一张，双手递给刘老爷子。
“丁小波你好大的口气，百贯张口就来。”刘云涛忍不住嘲讽道。
“如果不是因为老爷子跟我爹有旧，小子敢开口要价500贯。”丁小波面不改色心不跳。
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可如果开局非但不用人情，还能让对方欠自己人情，这自然会对之后的合作更加有利。
“你……爷爷，这小子就是个骗子，他就是想仗着他爹跟你有旧，骗钱来了。”刘云涛脸涨得通红，就差摔杯赶人了。
“涛儿，织了这么些年网，遇事却还是这般毛躁。”刘老爷子边说着边把图纸接了过去。
刘云涛一脸不屑，可当目光扫了一眼展开来的图纸之后，原本已经愤然起身准备离开去织网的他，一下子就站到刘老爷子身侧，弯腰看了起来。
纵观全人类的海洋渔业史，最臭名昭着的渔具，非底拖网莫属。
底拖网的杀伤力不止体现在对各种底栖鱼类种群的打击上，更是危及到海洋生态中极为重要的海底生态系统。
有人将底拖网比作是海里耕地的犁。
在前世，全球绝大部分适合底拖网作业的海底，基本都从茂密的海底丛林，被底拖网硬生生给犁成了海底荒漠。
特别是在二战之后的几十年时间里，这种风靡全球的捕捞技术，在现代造船业和声呐探测器等其他现代科技的辅助下，几乎给全球海洋渔业资源带去了灭顶之灾。
提前把底拖网带到这个世界，丁小波不是没有顾虑。
不过丁小波觉得在材料受限和蒸汽机还遥遥无期的当下，拖网的杀伤力将极大受限。
虽然底拖网的问世，肯定会对东海的渔业资源带来不小的影响，但却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当下渔业生产力的发展，改善沿海渔民群体的生活质量。
当然，不可避免的是，收益最多的，终将还是那些手握大中型渔船的船东们。
别看拖网的原理非常简单，在前世，渔民对拖网的实践也可以追溯到上千年前，可拖网真正发威却要到18世纪以后。
拖网“大器晚成”的原因，除了船只的动力因素外，还有很大部分原因可以归结为拖网技术的革新太慢。
给拖网装上“滚轮”以后，就能适应更加复杂多变的海底环境，不但能减少网具破损带来的损失，也扩大了拖网的作业范围。
给拖网装上“飞机板”，拖网就可以摆脱桁杆的长度限制，拖网开口越开越大，拖网的尺寸也越来越大。
何谓“飞机板”？就是两块分别固定在拖网主拖绳上的铁质挡板，能够在网具拖行时在水流的冲击下横向撑开网口。
前世，在白令海捕捉狭鳕鱼的超大型拖网，单块飞机板的重量就有好几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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