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阳村的里正，然姓崔，却不是那崔家的崔，连那崔家的旁支都算不上，也就糊弄外乡人还行，在洛城地界，根本就吃不开。
丁小波跟崔老爷子聊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对这城阳村了解了个大概。
这村子与其说是个村子，还不如说是崔家的一个鱼庄。
要说这村子，确实也算是个风水宝地，离渭水河岸的直线距离不到两百米，而且地势比河岸整整高出了二三十米。
只要不是遇上几十年一遇的大水灾，城阳村基本不会受到波及。
土地有产权，这渭水虽没有捕捞权一说，可有权有势的，都早就把能够开发利用的资源都产权化了。
这渭水的实际捕捞权虽然很难管理，但只要稍作变通，就能实现。
城阳村是靠近洛城的渭水流域比较有名的渔村，自然逃不过被掌控的命运，很早就被崔家纳入了势力范围。
村民除了要纳税，捕捞到的鱼，除了留下自己吃的，剩下的只能卖给崔家，而崔家的收鱼价一般只有当地市价的三成。
至于跟城中鱼价相比，那自然是连一成都不到了。
虽说崔家压榨得厉害，但在城阳村谋生却是要比在其他地方更加安生一些，除了天灾，基本没有人祸。
所以只要捕鱼技术过硬，你就能在这城阳村把日子过下去。
在这之前，崔石勇还从未跟正经的崔家人打过交道，来村子里的鱼贩也都是崔家派来的一线伙计。
都说崔家人霸道，可崔家手底下的伙计更厉害。
如果不是村里以周彪和周瑶为首的这伙年轻人够狠，逼得收鱼的伙计不敢太过分，不然村人的日子怕是会更加艰难。
这也是为啥周彪明知道丁小波是崔家请来的客人，他还敢投掷鱼叉来威吓，而他们两人也能成为这村子的主心骨的原因。
见着小老头里正没啥架子，丁小波也就跟他聊开了，将他们此行的目的和之后可能要用到他们的地方都说了个大概。
不过就算崔石勇不说，丁小波也知道，想要让村民好好配合他们，就必须把周瑶和周彪这两人给搞定了才行。
见时候差不多了，丁小波三人就出发去村中心位置的那棵老槐树下给众人烤鱼。
虽然村人大都对他们三人有抵触情绪，可丁小波也不怕他们不来，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随着烤鱼的香气不断飘散开来，最先围拢过来的，是各家的小孩子。二十来个不超过十岁的孩子，围着几人烤鱼的篝火叽叽喳喳。
“这烤鱼没什么难的，我6岁的时候就会了。”
“你就吹吧，你娘会让你用柴火来烤鱼，我随你姓。”
“柴火当然不是自己家的，是我们从里正家里偷的。”
“这鱼怕不会也是你们偷的吧？”
“你放屁，鱼是彪子给我们的！”
“那你们烤出来的鱼，好吃不？”
“肯定要比这几个外乡人烤出来的好吃。”
……
一帮小孩边说，眼睛边盯着呲呲冒油的烤鱼看，一些年纪小的，口水管理没到位都滴到地上了。
不过这些孩子倒也硬气，没有一个主动上前讨要的。
丁小波也不想再折磨这些孩子就将已经烤得差不多了的两条鱼，给取了下来。阿毛帮着用陶碗将分块的烤鱼肉给分装，然后分给了围在边上的孩子。
不上前讨食就已经忍得很艰难了，所以阿毛一开始分烤鱼，两条大鱼很快就被哄抢一空。
几个孩子都闷头用竹签在那里吭哧吭哧，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这鱼真是渭水里抓的？”
“不是渭水里的，难道还是从天上掉下来得不成？”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我还要！”
“我也还要！”
……
“你们这些小鬼知道什么，这鱼好吃是因为撒了盐和其它的调料。”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彪出现在了这帮孩子边上。他也不客气，一把就从丁小波手里抓过去一份烤鱼，开始吃了起来。
周彪原本不屑一顾的脸，在吃了一口烤鱼之后，瞬间凝固了。
“彪子，你就说，你能不烤出这样的烤鱼来？”边上一个大孩子认真地问他。
“我……我又不是厨子，要知道鱼怎么烤作甚？”周彪擦了擦嘴角的油，红着脸反驳道。
很快，村民们就陆续围拢到了槐树下。
丁小波他们只提供烤鱼，没有主食，村民们都各自带来馍过来。
就着外酥里嫩，焦香四溢的烤鱼，众人吃得分外投入。
烤鱼的滋味明显超出了村民的认知，众人越吃越嗨，将近二十来条鱼居然都给消灭干净了，一些调皮的孩子还抢了鱼骨和鱼头过去啃。
众人吃饱喝足，就开始围坐在篝火边上聊天。
“外乡人，你们这烤鱼做得是真绝了，能告诉我是放了何种调料么？我就吃出来一个孜然。”一个妇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个简单，除了孜然，还有海盐和酱油，就这三样。”丁小波答得干脆。
不过让村民意外的不是丁小波的爽快，而是调料里的海盐。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从出生到如今，都从未吃过海盐，原因无他，太贵了！
洛城算是中原腹地，城中用盐基本靠外运。
而食盐的主要来源就三个，一个是蜀地的盐井，另一个是西域的部分咸水湖和盐矿，第三个则是来自东边的沿海地区。
因为海盐运输距离更远，而且口感要比盐井和盐矿出产的盐更好，所以价格也更高。
在海盐原产地，几文钱一斤的海盐，到了洛城，就瞬间飙涨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两三百文一斤的海盐 ，一般的人家如何吃得起？
而说到海盐，丁小波也是非常后悔。
鬼使神差的，非得随身带五六斤的海盐过来，上了路才知道给自己找了麻烦。
因为没有官方的贩盐许可，而且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上贡队伍，这一路，每路过一个关口，他就得为身上带的盐支付几百文的“关税”。
这一路下来，总共付了差不多三四贯的钱。而花出去的钱，都能在洛城买差不多双份的海盐了。
“还真是人傻钱多！这海盐跟井盐能有啥子区别！”周彪一脸的嫌弃。
“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边上的周瑶边说边狠狠剜了周彪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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