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学弟。”吧台里的男人笑笑。
“十四年了，你还会等下去吗？”裴牧驰有点执着地问。
男人没回答，却反问他：“你也在等人？”
裴牧驰仰头一口喝光高脚杯里的马提尼，顿了顿，说：“不等。”
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色纸币压在杯底，他转身离开了酒吧。
喝了酒，裴牧驰没再开车。
别墅就在附近，他选择步行回去。
雪天夜路湿滑，走了一会儿，裴牧驰感到酒精的后劲上来了，干脆在长街的椅子上坐下。
男人身体后仰，头靠在椅背上，有些倦倦地闭上眼。
他在等人吗？
不，他不等。
他只是忘不了。
初二刚开学，班上的男同学总在讨论新来的学妹谁最漂亮，谁最可爱。
裴牧驰那会儿总能听见“沈清芜”三个字。
“2班的沈清芜你们看见了吗？她今天领操，是不是长得超漂亮？”
“你管那叫漂亮？那叫艺术品好不好。”
“我觉得她完全就是按照我心目中的初恋来长的，妈妈对不起，我可能要早恋了。”
“哈哈哈哈哈你那叫早恋？单恋可不背这祸。”
“好看是好看的，就是太瘦了，我还是喜欢波涛汹涌那一挂，7班那个林菲儿看见了吗？上星期五的体育课，她跑步时，所有男生都快流鼻血了。”
“啧啧，她才那么小，胸怎么能发育得那么好？”
“驰哥，你喜欢沈清芜还是林菲儿？咱带你去看看新来的学妹？”
“滚蛋，别挡老子的道。老子谁都不喜欢。”裴牧驰把校服甩到肩上，穿过人群离开教室。
但只隔了一天，裴牧驰便看见了男同学口中的“沈清芜”。
他和周寒将一个小女生堵在学校后门的小胡同里。
周寒指着面前娇小的女生说：“四哥，就是她，就是她把我脑袋开了瓢。”
“沈清芜，我告诉你，我四哥在学校里打架可厉害了，所有人都怕他，你要是现在给你爷爷我道个歉，我就考虑考虑原谅你。”
听见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少年一双俊朗不羁的瑞凤眼抬起，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女生。
日薄西山，胡同光线有些昏沉，眼前的女生依然白得发光，巴掌大的脸上漆黑的眼仁又圆又大，很吸睛。她的双眼形状特别好看，内勾外翘，看人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鼻梁挺翘，双唇泛着晶莹的光泽，像剔透的果冻，看起来软软的，圆圆的唇珠微翘，平衡了魅惑的眉眼，添了几分可爱。
只是个子实在瘦小，才刚到他胸口的高度，小小一只，像只营养不良的小猫。
裴牧驰皱了皱眉，斜睨了周寒这小胖子一眼，脸上尽是鄙夷，“就她这样的，都能在你脑袋上开瓢？周寒，你丫以后还真别叫我四哥了。”
“我还想要脸。”
周寒脸上涨得通红，急急解释：“四哥，那是她偷袭，我这不是没有防备才被她得手的嘛。”
“哥，你是我哥，你不是来给我撑腰的吗，你就别笑我了。”
噗一声，女生发出轻微的笑声。
两个男生同时望向眼前眉眼弯弯的女生。
沈清芜敛下笑意，盯着周寒，一字一顿地说：“幼稚。”
周寒反驳：“我不是。”
“打不赢就告家长，这还不是幼稚？”
周寒忽然就词穷了，裴牧驰轻轻翻了个白眼。
连嘴皮子都磨不过，这表弟不能要了。
“周寒，你不仅幼稚，还蠢。”
沈清芜上前一步，走到周寒跟前，仰着小脸，说得很认真。
夕阳橘黄的光漏进小胡同里，刚好打在她的脸上，裴牧驰看见她瓷玉似的脸上细小的绒毛，说话时扑哧扑哧轻颤的漆黑羽睫。
即使势单力弱，她好像真的一点儿也不怕他们。
周寒被说蠢，脸色已经从红变黑，又倏地变红，“沈清芜你胡说，我怎么蠢了？你给我掰扯清楚，不然你别想回家了。”
“好啊。”沈清芜又笑了，似乎还微微舒了口气，却话锋一转，“少爷们，吃过路边的烧烤吗？”
二十分钟后。
两个小少爷坐在路边烧烤摊的矮凳上，沈清芜兴高采烈地和老板点菜。
“鸡翅十串，羊肉串牛肉串各一打，烤豆腐六串，烤腰子两串，还有脑花……”
“对了，你们吃辣吗……微辣老板。”
“谢谢老板。”
烤串很快就送了上来，裴牧驰和周寒第一次吃路边摊这种苍蝇小店，一开始虽然有点嫌弃，但很快就被食物的味道折服。
周寒吃得满嘴油，还不忘愤愤不平，“沈清芜，你倒说呀，我怎么就蠢了。”
裴牧驰发现女生虽然点了不少菜，但吃得不多，每种尝一点就停下来了，她这会儿正捧着一玻璃瓶北冰洋，咬着吸管细细地啜着。
“周寒，你就没想过那么多人在背地里讨论我，孤立我，但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那些话？”
“周寒，你被人当枪使了。”
“谁敢拿爷爷我当枪使？”
沈清芜一巴掌拍在脑门上，闭了闭眼，“大哥，你长长心吧，谁告诉你我妈妈的事情的？”
裴牧驰盯着女生的表情勾了勾唇。
周寒终于反应过来，“沈羽窈？”
“艹，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什么心机的样子，竟然敢把爷爷我摆上桌面！看我明天回去不弄死她。”
沈清芜不置可否，“周寒，以后别那么傻了吧唧的，你要真弄她，我有个法子，保证让你事后不沾身。”
“什么法子？”
沈清芜勾勾手，两个小脑袋便碰一起，叽里咕噜起来。
裴牧驰只听见什么“放学”、“她害怕”、“打女生”、“蟑螂”之类的。
周寒却听得连连点头，末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沈清芜，去年我爸为了外面的女人和我妈离婚，所以刚听见沈羽窈说你妈妈是第三者时，我一时冲动才说了那些话。”
沈清芜撇撇嘴，“这话，你和我妈说吧。”
周寒愣了愣，听话开口：“阿姨，是我误会您了，对不起。”
沈清芜抿了抿唇，似乎有点想笑，“我妈妈又美，心地又好，她原谅你了。”
“谢谢阿姨。”
沈清芜再也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周寒，你好乖。”
裴牧驰盯着女生明媚的笑颜，月牙似的眼眸，不知怎的，想起那个男同学说她长得像他初恋。
原来，初恋就是这个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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