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鸢记得另个世界的所有。
她记得自己同院长妈妈在一起的时光；记得自己大学毕业时的豪情壮志；记得自己在工作中所付出的所有努力。
身前的司谕明显被她这席话给惊住了。
他蹙眉、嘴里反复念叨‘回家’这个字眼，随即轻笑出声道：“枝枝，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
“这里不是。”沈枝鸢摇头道，“司谕，这里永远不会是我的家，我的根并不在这。如果你爱我，你应该放开我，而不是用你那些伎俩来困住我、说服我放弃。”
司谕冷笑：“爱你不是放任你去死。”
他觉得自己此刻够冷静，要是不够冷静，沈枝鸢说这些话时，他就会打晕她，将她送入到宅内。
司谕抓住她的肩膀道：“你如果想要回家，我们可以找其他方法，没必要找暗龙堂对峙。”
沈枝鸢打开他的手。
像是下最后指令似的、声音极冷地说：“很抱歉，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来这个世界是因为暗龙堂。
那想要离开、也必须去找暗龙堂。
沈枝鸢转过身看门，沉声道：“放我离开。”
司谕并未说话。
视线却直勾勾地盯着她、叫人不容忽视。
半晌，他道：“你在做梦，你讨厌我也好，让你去送死的事，我做不到。”
他边说边去抓沈枝鸢的手。
然而才刚握住、身前的姑娘便甩开扬手打了他一个巴掌。耳鸣声‘嗡嗡’作响，他偏过头，有些懵懵地看着地下，视线里只有他偏离的发丝。
被打得出血了。
他抹了下嘴角。
不可置信地笑出声，刚想开口说话。
便见沈枝鸢已经走至门前，用脚硬生生地踹开了大门。
门外的侍卫面面相觑。
楚一有些震惊地扭头、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拦沈枝鸢，却在看见自家殿下唇边的鲜血时，瞬间歇了心思。
他能理解沈三小姐想要自己复仇的想法。
殿下未出声表示。
那他还是别自作主张、去阻拦了。
“楚一。”
在沈枝鸢走了大概一盏茶，司谕盯着手上抹下的血吩咐道：“派人去保护她。”
楚一低头应‘是’。
又小心翼翼地抬头询问：“主上，属下是否要将沈三小姐给带回来。”
司谕没有第一时间应话。
只是指腹捻着血，轻笑了声。
他道：“只要保护她就行，不用带回来了。”
“她能知道打人、知道坚定自己的信念，说明她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他揉揉脸，感慨，“是件值得欣慰的事，就是打人打的好痛。”
嘴疼、脸疼、心也疼。
他询问：“我原本提出要同她一起回她那不知道在哪儿的家乡，但她拒绝了我。”
说着，回头看：“楚一，你觉得此次过后，我还能同她碰面吗。”
楚一答：“主上、一定是能的。”
司谕摇头笑了下：“其实不一定。”
她说暗龙堂是她回家的唯一方法，
他此次不阻拦她、日后怕是没有相见的机会。
但他若是阻拦——
司谕垂头叹气。
是的。
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能让一向温和的枝枝动怒、瞧着她气愤的脸颊以及眼神，他又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不该阻止她回家的。
若是真阻止、他囚禁的不止是她这个人。
亦是她的灵魂。
司谕苦笑，转身走至栏杆处、双手撑着往底下望去。
“楚一，此次放过她，日后我恐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但你说奇不奇怪。”
“我心里竟然没有半分后悔。”
只有遗憾。
未曾多瞧她一眼的遗憾。
他有许多同沈枝鸢擦肩而过的记忆。
他想，若是早点儿认识她就好了。
-
沈枝鸢离开的格外顺利。
这是连她自己都未曾想到的。
她原本以为、按照司谕的那个尿性，想要从他手上逃脱，是件极为困难的事儿。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从他手上逃脱、其实只需要她一个巴掌。
她这巴掌也是气上了心头才打的。
早知道那么简单。
这巴掌她就应该早点打，说不准早点打，她早就在此处与暗龙堂碰面了。
想到这儿，沈枝鸢摊开手看自己的手心。
——已经红了、那巴掌她用了巨大力气，所以打破的不止是司谕的脸，还有她打疼的手掌。
她知晓司谕那些都是为了她好。
但她也确实无力接受那些好。
她与暗龙堂的纠缠很深刻、并不是那几句能说清楚的。是的，她有许多想要知道的事，所以她的复仇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复仇。
她要知道为何会选中她。
她为何会活下来。
她又要怎么回去。
问题在脑中盘旋、沈枝鸢边想边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午后，她来到同凤柠相约好的地点。
走进时，凤柠已经在位置上品茶等她了。
沈枝鸢冷笑声、几步走上去就问：“你把我找你帮忙的事儿告诉了司谕。还是说，是司谕利用你来钓我。”
她的木钗抵着她的脖颈。
虽看着钝，但其架势却像是要戳穿凤柠的管子似的、极为强势。
凤柠并不慌张，只是双指轻夹钗子，好声好气道：“我遇见你以后确实不曾透露过你的消息，只不过在遇见你前，我同司谕的手下提了嘴。”
“你——”
凤柠笑着打断：“我什么，我未曾破坏与你的约定。”她手指稍用力，将钗子挪至空中，“但看你能与我碰面，司谕理应是放过你了。我倒觉得我没做错，他迟早会找到你，就算我不说，以他的眼线，说不准下秒就能找到你。”
“而且，你需要与他谈开。若不与他谈开，之后他也会在你的计划内阻挠你。”像是预料到沈枝鸢会说些什么，她立马又接上，“别说囚禁，你身后跟着人，囚禁了，也能把你救出来。”
沈枝鸢以为她在说‘墨梓胥’。
沉默两秒，她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暗龙堂那边怎么说。”
凤柠从袖子内抽出长纸递给她：“这是地址，你直接走进去就好。”
沈枝鸢：“……”
凤柠道：“那人也想见你。”
“那人？”
“嗯，是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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