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血水被端进端出，听到极为嘶哑的怒声：“老娘迟早宰了你！！！”
一句歇斯底里的话喊完后，随之而来的是丫鬟惊喜的声音：“生了！夫人生了！是位小姐！”
他看到了一个生命的诞生。
画面一转，稚儿坐在屋后的后门口，捧着吃的安安静静看外面的竹林，顺手喂两下鸟儿。
发髻扎成两个小丸子，用红色的束发绳系上，又插了两只钗子，天真可爱，白嫩的小脸鼓鼓的，小包子一样，温软无害。
他站在对方身后，眸光静静地盯着她。
“宁姝，你为什么把你弟弟推进水里？！要不是丫鬟，他就死了！”男人怒吼传来，一群人紧跟着走过来。
小小的孩子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零食塞进嘴里，细嚼慢咽，然后仰头看男人：“我推他？谁看见了？”
“当然是他说的！”男人怒火中烧，“你给我过来，给你弟弟道歉！赔礼认罪！”
“我告诉你，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他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偌大的家业，谁来继承？！”
小宁姝仰头看他，面无表情：“我。”
“老爷啊，您这还没出事儿，这丫头就盼着你出事儿......”那抱着瑟瑟发抖小男孩的妇人话留了一半。
“她一个小孩哪里懂这些啊——”
言下之意，不过就是母亲教导。
小宁姝朝着她走过去，个头也不高：“我给他道歉，你松开他。”
妇人觉得她是要认错了，隐隐露出些许笑来，依旧掩面松开手。
“是我推的你，是吗？”她奶声奶气地询问。
对方湿漉漉的眼眨了眨，点头：“就是你——”
“哗啦——”小宁姝伸手将他直接推进水中。
“宁姝！你疯了吗？！”
小宁姝镇定地看向众人：“这才是我推的，现在可以罚我了。”
她是个讲道理的人。
她虽然早就想宰了这个杂种，但是娘亲不喜欢，所以她才没动手，事实证明，娘亲有时候也不是对的。
西汀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视线会一直跟着她走，他甚至都不认识她，直到出生的时候，才见到第一面。
小宁姝被关进了祠堂，漆黑的祠堂里，是檀香缭绕，她被罚跪在地上，然而等人一走，她就径直坐了下来，懒散中透着股百无聊赖的感觉。
嘴里嘟囔着与这个年纪绝不相符的狠毒词语：“真想把你们全杀了。”
“头都给你剁了。”
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在祠堂这样的地方，年纪小小的女孩，说出这样的话，堪称心惊，没有一丝孩子的天真纯善。
她好像就是天生坏种。
这个词语在西汀州的脑海中扎根，他烦躁得想离开，结果怎么都走不出去。
直到深夜，门悄悄被打开，一个素色的身影从外面闪躲进来。
一个长相跟小宁姝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走了进来。
不拘一格地在她身边空着的蒲团上坐下，又从怀里掏出来被包裹着的点心还有饼。
“吃吧，等你出来了，娘再给你去买烤鸡吃。”
小宁姝也乖巧地咬着饼，干干巴巴的，有点噎。
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后，看过去：“娘，喇嗓子。”
女人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来，喝点东西。”
又顺手从伸手搜刮下一个水囊，递过去。
小宁姝拧开后正准备对嘴来一口，却生生停住。
“怎么了？喝呀，一会儿该卡嗓子眼了。”女人还催了她两声。
小宁姝表情复杂地望向她：“娘，这是酒。”
女人拿过来闻了闻，还真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这不是拿串了嘛。”
小宁姝也不纠结了，自己小口咬着饼，细嚼慢咽，总算是吃得下去了。
女人见她吃得悠然自得，这才开口说起今天的事情：“下次别跟那死渣男犟，这辣鸡地方，根本不是你能抗的，宝啊，听娘的，咱们苟着过啊。”
“那死渣男以后定有天收，咱听话嗷。”
她的母亲跟这里的人不一样......
小宁姝咬着饼，最后来了一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嫁给这样的人。”
愚蠢、懦弱、无能。
女人叹了口气，抱着膝盖跟她贴贴，小声道：“我哪儿知道啊，我从很遥远的世界过来时，就遇到他了。”
“他英雄救美，恰巧又好看，我这不就恋爱脑了嘛。”
说罢幽幽叹气：“算了，不提了。”
小宁姝瞥了她一眼，将最后一块东西吃完，看向她：“如果有一天，你想杀了他，跟我说。”
女人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不许胡说八道，杀父之名，在这个时代，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行了，我走了，别担心，很快我就来接你了。”
小宁姝看着她离开，门被再度关上。
原本要关上一个月的时间，结果关了一天就放出来了。
小宁姝不明白为什么，一脸疑惑地回去。
西汀州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像个守护者一样，没有离开片刻。
看着她去找母亲，看着她目睹母亲身上带伤，眼中神采全无。
“他强迫你了？”小宁姝奶声奶气地询问。
“嘘，宝啊，这事儿你别管，娘现在就希望你能好好长大就好了。”她也笑，就是眼中有泪，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小宁姝不明白，眼中闪过些许迷茫。
她讨厌那个男人，所以她给男人下毒了。
毒很快发作，但是男人命硬，不仅没有死，还找到了宁姝杀人的证据。
直接就要宰了她。
最后是女人以自己有孕为由，生生保下了宁姝。
小宁姝挨了母亲的打，只是手心，不疼，但是看着面前落泪的女人，她有点难受。
怪她，下手不够干净利落。
“宁姝，有时候，我真想，跟你一起死了好了。”女人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眼中是痛苦的挣扎，“这里的人都太可怕了，我害怕你被欺负，也害怕你保护不了自己，我没用，什么也做不了......”
小宁姝想，真是奇怪，明明她这个人很坏很不想死，但是为什么，娘掐住她的时候，她一点儿没有反抗的想法？
她这一生，只有一次心甘情愿的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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