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瓜离开后，醉翁楼一号雅间里，只剩下钱慧与钱忠。
钱慧也惊讶于张虎的野心，这是要改变旧有的游戏规则。
于她看来，没戏，张家镖局的背后，有领主的信用支撑，因此，方能从民间募集到资金。
本质上，镖局股权契约还是信用货币，只不过在钱庄的基础上，为信用货币添加了些元素罢了。
分红的噱头，这是领先于钱庄银票的属性。
她不觉得，以张虎的信用，能为郁金香当铺募集到资金。
即便想法新颖，但不具备实现的可能性。
而钱家，恰恰具备实现的可能性，他们的货币在云中城周边区域，有足够的公信力，流通顺畅。
这个游戏，只有他们能玩。
钱慧打服张虎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对着钱忠道:“忠伯，郁金香当铺，想靠张虎，也玩张家镖局那一套，行不通。”
“二瓜只是在诈唬，试图让我们停止对他们的制裁。”
“这更证明了，张虎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手上有一个锤子，看什么都像钉子。
钱慧投入许多金钱吸纳镖局股权契约，抬高郁金香当铺的经营成本，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孤注一掷的时候，往往缺乏理智，再难冷静思考性价比，越陷越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钱忠一直处在旁观的位置，很清醒。
一切皆有可能。
他认为钱慧一定错了，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去搞一个草莽，不值当。
但他认为钱慧讲的一点可能是对的，张虎能否将股权契约卖出去，为郁金香当铺募集到资金。
钱忠不敢下判断，他不想让钱慧过度迷之自信，便道:“话虽这样说，但张虎不是没可能成功。”
“要知道，郁金香当铺如果成了，你想想，底层民众能分到肉，小商人能分到肉，豪强们能分到肉，甚至四大家族，男爵都能分到肉。”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盼着郁金香当铺能成功。”
“这是一场让人无法拒绝的骗局。”
张家镖局为什么能成？
制约因素不少。
第一，领主张霖声誉不高。第二，镖局形式的组织是新事物。第三，一手遮天的男爵夫人百般阻挠。
可结果让人咋舌。
领主张霖的声誉变高了，底层民众拥抱新事物。
一手遮天的男爵夫人，没有拦住南岭的富商豪强。
最根本的原因，所有人都希望张家镖局能成，所有人都能分到肉。
无法拒绝的骗局。
钱忠道:“趋势，大趋势，不会因为强大的个体而改变。”
“即便我们四大家族在制造着一次又一次的崩盘，但大周期里，我们也无法逆势行动。”
他们最常用的方法，多发银票，少发银票，但在短周期里，可以搞些小动作，干扰一下。
在大的周期里，还得看当前形式，有没有战乱，有没有天灾，因地制宜做计划。
一个新事物已经出现，如果去当阻挠者，其结果可想而知。
钱慧不懂什么趋势，在其短暂的一生里，只看到四大家族用各种方法在收割，云中城周边，几乎找不到能与其匹敌的对手。
“忠伯，你这话，言过其实了，张虎就算再富有创新能力，也只不过是个草莽，我们真要灭他，易如反掌。”
她所说的是事实，在云中城周边，四大家族就是天，他们是王。
钱忠摇摇头道:“周武王之所以能赢，是因为大伙都想跟着吃肉”
“更深层次的根源在于商纣王已经烂透了，气数已经，所有支持商的人，都会跟着陪葬，即便没有周武王，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
“镐京陷落，表层原因是犬戎来犯，但事实上，大家都不想管周天子，甚至周王室的亲戚里还有人还勾结外族。”
“这就是趋势，不可阻挡。”
钱忠见过趋势，草莽们的崛起，就是一大票老贵族衰败所致。
云中城四大家族只是跟随趋势，且做得很好罢了。
即便没有四大家族，也会有赵钱孙李各种家族取代老贵族。
钱忠道:“张虎其实不重要，他只是打开资本票据化的魔盒，而最终能不能走到最后，成为赢家，老天才知道。”
“当下，我们要做的是跟随趋势，顺势而为，不做被淘汰的老贵族。”
趋势，钱忠知道年轻的钱慧一知半解，落回实处道:“想办法，脱手那些买入的镖局股权契约，保持子弹的充足，以应对不知何时来临的变数。”
“不，我的计划不会有变。”
钱慧很坚决，在这个事情上，不肯做丝毫的妥协，道:“来张家岭前，我们已经谈好，你只是来保护我的安全，具体的买卖，由我自己来决定。”
“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能不那么完美漂亮，但至少目前，还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跟你一个眼红了，还不清楚自己已经上头的赌徒，很难讲道理。
钱忠也不想在纠缠下去，道:“我要回趟云中城，与老爷报告张家岭的具体情况。”
“再回来的时候，希望局面有所改观。”
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二瓜信誓旦旦，说话毫不顾忌钱慧的身份，如果是诈唬，那就有些演过头了。
风险，任何时候都要防范，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提醒道:“小姐，小心点，一旦发生意外，千万别犹豫，该割肉就得割肉。”
钱忠在钱家，有一定的话语权，虽然是属于外族人，但功勋卓着，又是钱家掌舵人的拜把子兄弟。
因此，在关键时刻，怎么样给与钱慧警告，都有资格，都不过分，这辈人享受的富贵，有他留的汗和血。
玩就玩吧，钱忠也没想着，这帮年轻的子弟，能交出优异的成绩单，别太菜，拖后腿，就行了。
在一众钱家后辈子弟里，钱忠还是比较看好钱慧，一心想干事，仅凭这一点，就强过办多数，加上过往在云中城周边以外的地方，搞过一些投资，算得上外出闯荡，这一点，已经笑傲于钱家所有子弟。
也因此，来张家岭试水的活，交给了钱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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