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简植和曹十二在布鲁日的街上闲逛。
布鲁日水道纵横，有一些建筑的门只比水面高两三个台阶。桥很多，两人顺着桥来到了市政厅广场。
广场很大，市政厅大门前是伯爵领地的旗帜。市政厅旁边开了个侧门，侧门的前面是一块巨石，巨石上雕刻着佛兰德斯领地银行。巨石的后面是热那亚、锡兰等联合银行的旗杆。两个卫兵站在门的两侧，手里拿着后膛枪。这是两个布鲁日本地人。
黄桂娘是个聪慧的女子，知道用本地卫兵能让银行更好的融入本地。
银行里的人进进出出，最里面的房间是银行，外间是股票、债券交易所。交易所的墙壁上挂着两块黑板，卖出或者收购股票、债券的人，在工作人员处登记后，工作人员就会把相关信息写在黑板上。而在交易繁忙的周日，工作人员会在现场主持。在每单交易结束后，工作人员会给收购方开具一张交易过户证明，用来证明所持有的股票、债券的合法性。
中午回到伯爵府。
简植对黄桂娘说：“银行雇员的工作紧张有序，条理分明，接人待物彬彬有礼。你的管理能力很厉害！”
黄桂娘：“说话别夹枪带棒的。银行是我从萧妍那儿接手过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夸她也不用阴阳我呀！”这小丫头，说话上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的。
简植：“她不是走了嘛。接手接的好，也是很厉害。”
黄桂娘：“噫~~，才不信。给你看这个！”
简植接过来两份文册。一份记录的阿道夫·迪南，商人行会会长。另一份一份记录的乔治·库利福德，商人行会副会长。
简植：“这两个人怎么了？”
黄桂娘：“这两个人管理商人行会，在我接手布鲁日前他俩就是会长。我清理了市政高层人员，可是没有清理各个行会。当时我认为没必要，也需要行会的旧有人员保持商业的稳定。商人互通有无，每个人都会跟商人打交道。咱们商会的船是到港贸易，由我收税，所以和他们没关系。但是这里的人离不开他们，手工业者要由他们收购产品，农人要靠他们卖出作物，小商人要接受他们管理。他俩自觉实力雄厚，对手工业者、农人，经常压价收购，对我也时常阳奉阴违。现在我觉得有点尾大不掉。”
简植：“推出午门外，砍了！”
黄桂娘：“揶揄我是不？我知道什么人能砍，什么时候能砍。现在砍了他们，市场上就会有各种流言蜚语。我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让市场转好。快说，怎么办？”
简植学黄桂娘：“噫~~，才不信。你会不知道怎么处理？”
黄桂娘在简植的胳膊上轻轻一锤，说：“快说，快说。”
简植：“无中生有，隔岸观火，趁火打劫，借刀杀人。”
黄桂娘：“怎么说？”
简植：“你把我的船图都卖给这里的船厂了，船厂的厂长肯定和你挺好。”
黄桂娘急眼：“怎么就和我好了？我们清清白白的。”
简植：“哈哈，说正事呢，说正事儿。船厂肯定卖船，肯定和商人有往来，肯定跟商人有矛盾。你让船厂的老板来你这儿告他们欺行霸市，再让船老板出去撒着欢的骂大街，这叫无中生有。这事儿你拖着办，就是隔岸观火。在你和其他行会接触时，问问这俩人欺行霸市是否属实。要是属实就让他们的会长拿出证据，就算没证据，你也让他们来告这俩人。你把这些情况总结了，然后出面指责他俩的恶行，这是趁火打劫。确定他俩的罪行再推到港口问斩。人是你下令杀的，刀可是各个行会会长的，这是借刀杀人。”
黄桂娘重重的点头：“嗯！跟我想的一样。不愧是我夫君！”
简植捂脸：“夫人聪明！你要当众宣读他俩的罪行，和他俩给手工业者、农人造成的损失，然后再说商业行会的重要性。要说领地内的公平原则，要说不可为了自己的利益损害他人的利益。最重要的是你要借着他俩的罪行，树立自己的公平主张，然后任命自己兼任商人行会的会长。”
黄桂娘：“我当商人行会的会长干什么？ 我是伯爵夫人哎！”
简植：“实际上每个行会都需要行会会长的管理，唯独商人的行会不需要。手工业者，不可以制造质量不好的物品骗人，农人不可以在麦谷中掺沙子。可人心贪婪都会为锱铢犯错，你又不能为些许小事杀人。这都需要他们的会长顶锅，这就是会长存在的意义。可是商人不一样。商人走南闯北，商人罗衣看人，所以每个商人都是小人。小人心思的最底层是没有权威。不是要你当商人行会的会长，这是不许别人当商人行会的会长。你设个副会长在中间和稀泥，除了傻瓜商人，真正的商人们会自己把架打明白的。你只是在他们把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时，当一个法官就可以了。收税、杀人、赚名声，轻松愉快。”
黄桂娘眼睛里冒小星星：“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你怎么把每一个步骤都想出来的？”
简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所以你也认为当会长的都不是好人？”
黄桂娘看了一眼门口没人，扑进简植怀里抓着肋间软肉：“说不过你，掐你！”
“疼，疼。”简植由着黄桂娘掐了两下，把黄桂娘放到椅子上，说：“有英王的册封书和豁免特许状，你在这个领地拥有绝对的权利。原先的领主玛格丽特怎么样了？”
黄桂娘：“冈特的约翰代替英王，许诺玛格丽特会重新获得封地。当然，这得在英王取得胜利以后。我听说，冈特的约翰正在给玛格丽特和勃艮第的领主做媒，答应会给玛格丽特置办嫁妆。”
另一世玛格丽特确实嫁给了勃艮第领主，不过时间是在这之后许多年。这一世，冈特的约翰把这个婚姻提前了。
简植：“倒是不错的结果。”
黄桂娘：“不过，我在这里并没有绝对的权利，这里有着一套与大明完全不同的治理方式。一百多年前贵族攻陷了伦敦，迫使当时的英王签署了《自由大宪章》。国王与各领主之间并没有君臣隶属的关系。据说这里的领主贵族只承认国王是贵族中的第一位，并没有更多的权利。还有，这里有一句话叫‘领主的领主不是我的领主，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简植在努力回忆另一世的西欧契约历史。西欧的城市法律，基本都是建立在契约关系之上的。
简植：“领主契约？”
黄桂娘：“嗯。这里还有‘契约白奴’。不过这个白奴是因为还不起债务，只在商定的时间里作为债主的奴隶。”
简植：“你想怎么办？”
黄桂娘：“契约精神在这里根深蒂固，我只能和领地内的住民重新签订契约。”
简植：“这也很好。大明的鱼鳞册和黄册见过吧？按家庭签订契约的时候，把鱼鳞册和黄册也建立起来。黄册里重点记录识字的人，这个以后很有用。还有这个城市需要扩大。你说过要给前来的商人制作新的身份证明，开始了吗？”
黄桂娘：“长城还没有建完。我只在这个港口悄悄的开始了，我怕引起其他领主的激烈反对。”
简植：“这里是不是有一条法律，说如果一个守法的人从外面进入城市，并且在城市里住了一年零一天无人认领，那么他就不再需要对抗认领人。如果他愿意，就可以在这个城市自由居留。”
黄桂娘：“这条法律自伦敦传来这里，我也是在发放新身份证明的时候才知道的。”
简植：“那就好办了。现在开始扩大城市规模，把城市周边属于伯爵府的土地收回来。淡马锡那里已经有可以建造六层楼房的工匠，调一些过来建造高楼。给新来的人发放身份证明的时候，只要新来的人愿意，就可以只交一部分钱作为首付，在咱们的银行贷款后，就可以拥有一套高楼房屋。然后他们需要每个月还银行的贷款和利息。”
黄桂娘：“他们是新来的人，没有土地拿什么做贷款抵押？”
简植笑，是时候把次级贷款搬出来了。说：“让他们先交两成，或者三成的钱，就用他们购买的房屋作抵押。”
黄桂娘：“可是房屋是咱们的啊。他们只交一部份钱，就不能完全拥有房屋。他们不能用咱们的房屋给他们做抵押啊！”
简植：“只要他们交了一部分钱，他们就舍不得放弃。房屋他们又搬不走，如果他们还不起钱咱们就把房屋收回，或者他们愿意做契约奴隶也行。这些都要在贷款契约中写好。”
黄桂娘的眼睛眨呀眨，半晌后说：“那他们交了钱签了契约之后，就算还得起，也要给咱们工作好多年啊。那就是不做契约奴隶，也是奴隶？”
简植摇头：“不不不。除了少部分倒霉还不起的，大部分人最终都会拥有房屋。把这些房屋圈起来，不许外人随意出入，就可以提高居住的安全性。当然，另一个作用就是没有人可以随意的进去，包括想要认领逃奴或领民的原主人。只要过了一年零一天，他们就成了你合法的领民，就不用顾忌其他领主的反弹了。欧洲还是农业为主的制度，依靠土地上的粮食养活人口，但咱们不是。咱们有海船，有贸易路线。有手工业者，咱们就可以用他们的产品换回很多的粮食。这片土地可以养活许多人。等新的城市人口和老居民势均力敌的时候，你的统治就真的稳固了。那时候咱们的明人也多了。只要市民的日子过的好，就没有人能抢走你的土地。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安稳生活拼命保护你的安全。”
黄桂娘：“领地内的城市都可以使用这种方法吗？”
简植：“按道理说都可以。只是因为地理位置和出产的不同，要稍作调整。”
黄桂娘：“这个方法好是好，可还是需要夫君拨给大量的钱做投入。”
简植：“你是我的老婆，我当然要支持你。不过等你的房屋贷款做起来，你就会发现根本用不到大量金银，只需要银行的汇票做交易证明就可以了。欧洲的内陆还很贫穷，布鲁日市民的日子过好了，就会有大量的人流涌入这里。到时候，正在打仗的英王和法王，他俩的钱加到一起都不会有你的多。他们的军队也不会有你多。”
黄桂娘弯眉弯眼的咯咯笑了好一阵，说：“那我是不是可以揍英王？”
简植可不愿意妄起刀兵，可谁说得准以后的事儿呢。
现在布鲁日需要东方语言学校，需要报纸，这都得简植从李夫人那里协调。
商业贸易、经济金融、防卫安全，这是港口城市的三要素。查看完这些，简植无心查看其他事宜，启程前往吕贝克。徐清在那里，安东尼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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