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大家收看，国际绣师大赛总决赛。”
决赛现场，舞台重新布置过，象征荣耀的奖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评委席撤了，只剩两个绣架，绣架中间隔着纱帘。
后面的大屏幕，来回滚动着最优秀的作品。
主持人站在台前，语气掩不住激动，“今天，我们将挑选出国际绣师大赛的冠军。不论国籍，不论肤色，艺术属于世界，更属于我们每个人。”
台下坐满观众，黄皮肤，白皮肤，黑皮肤都有，掌声一片。
主持人接着说：“所以这次，比赛规则将发生改变，由现场各位参加过比赛的绣师们投票。争夺冠军的两个国家除外。初步统计过，评委一共一百二十七人，请各位保证公平，公正。”
又一阵掌声过后，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请两国最优秀的绣师登场，他们是熟悉的朴先生，以及来自华夏的徐……”
看眼提词卡，主持人愣了一下，接着说：“来自华夏的张绣，张女士。”
这句话，被不同国家的语言翻译出来，观众席一时寂静，似乎都不明白，为什么徐阳那么厉害，到最后却换人了。
纷纷转头，往华夏那边看去。
张绣站起来，便被一束灯光笼罩。她穿的是件白色长裙，宽松的款式舒适自在，乌黑长发垂落到腰间，举手投足间，透出优雅淡然。
“娘，加油。”程希坐在她爹腿上，握着小拳头。
程超也说：“老婆加油。”
“张老师加油。”徐阳和其他绣师协会会员，都为她加油。
只有郑老师说：“尽力就好，不要有太大压力。”
张绣点头，走上台，站到朴先生和主持人中间。
昨天张绣那句话实在太狂了，朴先生扔下一句，咱们走着瞧，就走了。
今天看她两眼，目光里依旧露出不屑。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她，“想不到，张绣女士这么年轻。能冒昧问一下，您的年龄吗？”
“二十六。”张绣说。
“二十六岁，我大学还没毕业。”主持人说笑两句，接着问，“那您这么年轻，就参加这么大的比赛，对手还是朴先生，紧张吗？”
听得出来，主持人也捏了一把汗，张绣说：“你应该问朴先生紧不紧张。”
朴先生轻哼，“你们华夏人，都这么会吹牛吗？”
观众席跟着一阵嘘声，都在议论这华夏女人，实在太狂妄了。
华夏这边响起掌声，程超鼓掌，嘴角微翘。
台上战争一触即发，主持人急忙打圆场，“张绣女士年纪轻轻，就获得华夏绣师协会的认可，一定有实力。废话不多说，请两位就位。”
张绣落坐，习惯性地整理绣线。
“能取得决赛资格，说明两位实力不俗，节目组和几位评委商量过了，这次，还是命题绣，方便大家比较。题目就在大屏幕上。”主持人往屏幕一指，上面出现一个字，
景。
“世界各地美丽景色太多，两位可挑选一处，绣在画布上。”主持人说：“包括但不限于自己国家的美景。这次时间为四个小时，我宣布，开……”
“等一下。”张绣取下画布，“换块大的。”
画布两尺见方，按时间来说，够用了，主持人怕她没听清，重复一遍，“张女士，规定时间只有四个小时，要是绣不完，您就输了。”
“我知道。”张绣说：“换吧。”
“……好吧，您要多大的。”主持人问。
“三米长。”
主持人叫礼仪小姐去准备，等了片刻，礼仪小姐取来一块白绸布，交给张绣。
比赛正式开始。
张绣穿针引线，落下一针。
纱帘另一边，朴先生也绣下第一针。
大屏幕上显示出的时间，正在一秒，一秒地减少。
程希感觉到紧张，回过头，小声问程超，“爹，我娘能赢吗？”
“能。”程超说。
“放心。”徐阳轻声接话，眼望着台上，“没人比张老师更厉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现场一如既往地安静。
程希毕竟还小，喝几口水，吃了个棒棒糖，最后实在熬不住，打了个哈欠，窝进程超怀里睡了。
整整三个小时，张绣头都没抬更没工夫喝水，程超心疼。请徐阳抱着闺女，去后台和节目组商量。
工作人员点头，请礼仪小姐，给两位绣师送水。
“我来。”程超接过水，摸摸温度太凉，去添了点热水，走到台上，蹲下，把水喂给她。
张绣喝了口，头没抬，手没停。
程超守在旁边，时不时喂她一口，等她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才下台。
飞针走线，时间过得很快，到最后一秒，主持人宣布，“时间到！”
画布太长，都垂到地上了，张绣收针去线，把针线放回原来的地方。
同时两个绣架中间的纱帘升起，朴先生早已经绣完，坐到一边喝茶了。
“请礼仪小姐，取下绣品，并展示给大家。”
礼仪小姐先去取朴先生的作品，张绣也挺有兴趣的，第一个跟过去看。
朴先生绣的，是一座宫殿，红砖绿瓦，巍峨古朴。太阳很大，女人推开窗，手搭在额头往远处看去。
远处是座大山，漫山遍野的枫叶红了，下着小雨，蒙蒙烟雨笼罩山巅，美轮美奂。
张绣伸手去摸绣线，平整不用说了，厉害的是一幅作品中，绣出两种意境。
宫殿这边明显感觉出阳光的温度，而大山那边，手指像被雨水浇湿，一股雨后泥土清香，扑面而来。
确实是炫技之作。
礼仪小姐看一眼，眼睛一亮，展示给大家。
观众席响起掌声，直呼真美，还有人说，“我想生活在这里。”
朴先生端着茶杯，站起来介绍，“我们的美景数不胜数，这不过是一处，其他的，多得是。两年前，我曾去过华夏，那边怎么说呢，很艰苦。应该没见过这种美景吧。”
后面那句，明显是对张绣说的。
张绣说：“那真是太可惜了，朴先生应该没去对地方，不如看看我的绣品。”
话说着，两位礼仪小姐打开张绣的作品，整整三米长，上面除了黑白，不见别的颜色。
远看山峦迭起，波澜壮阔。
近看，美景更多，这边山脚下小河流淌，几个孩子挽着裤腿，在河里抓鱼。
不远处有座小屋，男人在院子里劈柴，女子对镜梳妆。
旁边还有户人家，袅袅炊烟升起，一个小女孩在放风筝。
越看，景色越多，黑白似乎有了颜色，大山成了绿色，郁郁葱葱。水中鱼儿是金色的，鱼尾一摆，又回到了水中。
几个孩子笑出声来，弯下腰，接着抓鱼。
小女孩的风筝是只蝴蝶，五颜六色，漂亮得很。蝴蝶飞到空中，引来一大群蝴蝶，抬眼看去，远处繁花似锦，香气浓郁。
朴先生追着蝴蝶，往前跑去，追了很远很远，天都黑了，蝴蝶消失不见，人越来越多。
街道两边挂满红灯笼，酒肆，茶馆，一间挨着一间。
茶很香，被吸引着往里面走，不知谁撞了一下，“啪”茶杯摔到地上，碎了。
朴先生愣了愣，眼前景物消失，只剩下一幅绣品。
他有点不敢相信，“你这是……”
“不过我华夏大地，万里江山一隅罢了。”张绣说。
花香，茶香，孩子笑声，甚至鱼儿掉进水里溅起来的水滴，在场的人无论隔多远，都能闻见，听见，看见。伸手去碰，甚至有温度。
整个会场寂静半晌，连呼吸都听不见。
掌声先从华夏这边响起，程超第一个带头鼓掌，眼里满是自豪。
程希把小巴掌拍的啪啪响，“娘，好棒！”
“太惊艳了！”徐阳激动得脸色涨红，冷静片刻，又觉得熟悉，“郑老师，您看像不像……”
“像。“郑老师推了推老花镜，盯着万里江山一隅，说：“跟千年前出土的绣品碎片，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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