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军开拔前往燕南边地。
倪姷和酒如霜身穿常服立于大军之前，白降、时傹和谢子青跟在身后，而后是各位将军。
倪琛一路上眼眸都亮晶晶的，跑马跑得无比欢实。
时傹倒是终于瞧见了凌醉蓝是如何对倪姷殷勤的。
每日骑着马穿梭在大军之间，更是不停往来各个大小城镇，一会儿是热乎乎的葱油饼子，一会儿又是冰还未化的糖水，偏偏不见疲累面色红润，显然乐在其中。
再加上跟随倪姷和酒如霜一同回到燕南那只名叫老白的全黑海东青和名为黑虎的金雕，日日在半空之处打架吵闹。
他倒是头一回觉得那行军之路没那么枯燥。
特别是前头那两位，每日都在回忆往昔，说到兴起之时甚至还能来一场比武。
虽然每次都是倪姷各种让着酒如霜，可也能看出酒如霜拼尽全力时那汹涌的内力，还有愈发迅疾的出招。
从她们每日的话中，他好似认识了一个新的倪姷，一个无比鲜活的她。
儿时上一刻能生气到与一只狗打架，下一刻又能摆出主子的气势教训手下人。
小小年纪父母之仇并未把她压垮，她从不活在过去，只会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为了自己心中所想不择手段又如何，心狠手辣又如何。
她如今手握重权，可她绝不会用手中的权利与弱者相对。
不择手段中的那一点善念才是最为可贵的。
谢子青一侧头就看到了时傹盯着倪姷背影的眼神，那眼神倒是与他当年很像。
那种因着一点点了解，愈发明白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
他淡淡笑了笑，转头看向前方。
*
半月之后，大军在燕南边陲扎营。
南靖万岳好似早有打算，大军一到使臣便一前一后到了，倪姷为了省去麻烦在议事大营一同接见。
所有能进帐的将领皆在营帐之内，蒋凡惊虽无兵权却也在其中。
倪姷沐浴完换了一身寻常月白裙装，一根绿翡翠素簪松松地把发髻挽在脑后，与满营帐皆身穿坚硬盔甲的将领很是不同。
两国使臣进入营帐之后直直看向坐在上首的倪姷，而后愣怔良久又忙看向其他将领。
哪怕已然知晓大军将领是女子，可在这等情景之下唯一反应还是怀疑自己的手里的消息。
下首将领除了熟识的燕南大都督，还有不少陌生样貌关北人，哪怕有着女将领却也不是那等娇弱之相，其中一个瞧着还颇为壮实。
可偏偏瞧着最为娇弱的那位竟然坐在最上首.......
关北人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自然最看不惯这些男人磨磨唧唧的文秀模样。
哈布日吹着络须，怒目厉声道：“瞧见我们主公怎的不见行礼？”
倪姷最嫌弃他的大嗓门，拧着眉看了他一眼。
哈布日嘿嘿笑着搓了搓手。
几位使臣却被吓地猛然一激灵，差点就要直接跪下了。
可既然出使别国代表的就是本国的面子，他们也不是头回出使别国，自然不能如此丢份。
几人缓了下来互相看了看齐齐朝倪姷见礼，“拜见朝昌主公。”
还未登基，倪姷也未曾更改国号，乍然听着这个称呼实在觉得怪异得很。
可这也是小事，倪姷点头，“免礼。”
“多谢主公。”
倪姷不意与他们多周旋，语气淡淡直言道：“诸位前来，所为何事？
求和，我不谈。”
毕竟她不远万里带着关北大军来到燕南，难不成是好玩不成？
燕南五州是朝昌最为富庶之地，良田不计其数，商贸交易更是无比繁盛，可以说燕南几乎供养着整个朝昌。
南靖与万岳皆有港口，南靖更是耕地极少，这么多年能与万岳相抗衡靠的还不是通过港口与海外的那些别国交易是。
只要越过两国边境，往内再进五百里，就是南靖最大的港口。
她想要的，便是那里。
也想要一个更大的燕南。
倪姷这话听得一众使臣脸色不愉，再次陷入了沉默。
大军人数他们的确不清楚，可是探子不是没远远瞧过他们整军之时那密密麻麻的玄色盔甲。
少说也有六七十万之数，更何况陇西可还有三十万镇西军，那镇西军被西平侯带着在西域之地打得乌烟瘴气，谁都不是好惹的。
眼前之人叛国又如何，就冲陇西现如今不敢与她对峙便可猜想到往后说不得会有两边合为一体之日。
他们自然更得提早防备。
大军已然程兵关外，其中意图可想而知，他们自然都是来谈和的，谁知上首那位开口就是不谈.......
南靖使臣上前一步拱手道：“有劳主公听我等细说。”
倪姷自然知晓不让他们说完那是不行的，只不过她先表明自己的态度，也能让他们少拐弯抹角。
她撑着下巴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说完。
南靖使臣再次拱手，“两国一旦开战难免祸及百姓，主公身为女子想必心肠也是比男人更为往为柔软的，自然也不愿瞧见百姓流离失所，孩子失去父亲母亲。
所以南靖愿意献出边境十二城，以求两国五十年内再无战事。”
万岳使臣一听这话便急了，正欲开口便被倪姷抬手制止了。
一众将士齐齐看向她，等着听她指示。
她笑着看向时傹，微微挑眉示意。
时傹一对上她的眼神便知晓她的意图，毕竟他现如今最大的作用可不是在她床榻上伺候她。
而是一张活的舆图。
他往身后靠了靠，语调带笑淡淡道：“南靖边城十二城，与你想要的地界隔得还挺远。”
倪姷略有些惊讶，她想要港口的事儿可从未宣之于口，他竟然知晓自己想要哪儿？
她没太深究，只了然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笑着看向南靖使臣。
“我想要南靖第一大港口，瑞平大港。”
此话一出，南靖使臣齐齐黑了脸色，打头之人更是猛地拂袖侧过身去斜眼瞪着倪姷，语气里都是怒气。
“主公这话，简直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得寸进尺！”
倪姷自然知晓一下就要别国三之有一的地属实显得蠢了，可谁让他们开口就是送城池，那么试几个城池拿来有何用？
他们既然愿意给，她自然也得让他们知晓，她的野心到底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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