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榕这是在帮他解决麻烦，蓝枫心里不会不知道。和聪明人打交道，不必事事说得直白。她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谁又会甘心，心里觉得憋闷。但既然大势已定，解约避免不了，她索性拜托蓝枫别再追究叶蓁蓁的责任，毕竟人已离职，权当这是对她最后的保护吧。
第二天，处理完收尾工作，蓝枫和审计小组一同飞去了上海。他要当面和胡董汇报此事，至于集团在这件事上怎么定性他的问题，就得看胡董的态度了。
当他们走进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秘书一点也不意外，说董事长在等他们，叫他们到了直接进去。
JK总部的办公室是分“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在顶楼，其他楼层是总部职能部门和其他业务板块的分子公司。越是核心部门，越靠近权力中心。
蓝枫深吸一口气，整理下自己的发型和服饰，把手机屏幕当镜子照了一照，才轻轻叩门，得到里面的“进来”才轻轻推门进去。
董事长的办公室很大，门口摆放着一对做工精致的瓷器大花瓶，经过玄关，看到董事长一个人歪坐在沙发里，手里晃动着一杯红酒，透过落地窗，正俯瞰着江景。
“胡董。”他和审计组长轻轻叫了一声。
胡董向他们招招手：“坐吧。”
蓝枫顺势坐在他的对面，顿了顿，道：“胡董，这次事情已调查清楚，目前基本处理妥当。”他和审计组长对视一眼，审计组长把手中的报告恭敬地放在胡董面前，道：“胡董，这是调查报告和处理意见，请您过目。”
胡董“嗯”了一声，放下高脚杯，拿起报告，眯着眼睛翻了几页，道：“蓝枫，你对自己倒下得去狠手，对这个‘榕盛’公司却照顾有加呀？”说完，用疑惑的眼神斜睨着看了蓝枫一眼。
蓝枫咽了口唾沫，镇定了一下，道：“胡董，滨河新城销售团队从上到下，连根拔起，后续团队需要重建，销售工作不能受影响，这个‘榕盛’公司，说实话，操盘能力和工作态度俱佳，如果没有她，一期开盘不可能超预期。这次事件主要是因为员工个人行为导致，她虽然存在管理失职，但……”
“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就影响了你的判断。”胡广平突然的一句话，让蓝枫猝不及防。胡光平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自若，但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人汗毛倒立。
蓝枫顿时语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思忖了一下，解释道：“胡董，这个人只是恰好是女性，她路子野，眼光毒辣，又有魄力，我纯粹是为了项目业绩考虑。”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浮现出她的笑脸。
胡广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眯起眼睛，缓缓道：“既然是为项目业绩考虑，按照滨河新城的销售形势，代理公司的作用貌似也不大了吧，那你们就自己组建团队开干，正好培养自己的销售骨干，为JK储备人才。”
胡董的话，无可反驳，本来JK就有踢“榕盛”出局的意思，加上这次事件神助攻，“榕盛”是在劫难逃。
蓝枫鼓足勇气，又试探性地问道：“胡董，明月湾的项目此前一直是‘榕盛’负责，再过几个月就要开盘，这个项目就别再节外生枝了吧？”
他需要给邢榕一个交代，也许他的争取是徒劳，但如果不做，貌似良心上过不去。
胡广平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脸上淡淡的，道：“嗯，为了项目，你自己看着办。”说完，站起身走到班台前，翻出一个文件，丢给他道：“蓝枫，说到明月湾的开盘，你连总承包都没定下来，拿什么开盘？”
蓝枫低着头，牙关紧咬，没有说话，脸上却青一阵紫一阵。
那份文件是他那天晚上写给胡董关于总承包的邮件，想以明月湾是合作项目为由，说服集团放弃拿明月湾做试点的想法。没想到他发送邮件的第二天，有区域总和他私下通讯交流此事，然后大家就开始效仿他向集团发邮件请示，事情演变到最后却变成了几个区域总“集体”向集团施压，而他成了那个“始作俑者”。
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话语权，只能硬着头皮道：“胡董，我明白了，明月湾的工期问题我们会克服，合作方那边我再去做工作。”
胡广平嘴角微勾，满意地点点头，在旁边的高脚杯倒了一杯红酒，递给他，两个人浅浅地碰了一下杯，道：“那个汪明远太膨胀，送礼都送到集团总部来了，不能助长这种不良之风，你在这个问题上处理的很好。”
蓝枫细思极恐，他知道汪明远之前存有小心思，只是没想到他会胆大如此，没有摸清楚状况就出手，触碰胡董底线不说，还害他跟着一起倒霉。
区域公司的一举一动，尽在集团的掌控之下。
“我替你物色了一个副总，能帮你分担内部管理上的工作，你就能腾出时间和精力去处理外围事务。”他还是那种缓缓的语气，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蓝枫垂着头，眼睛盯着地面，不出声。此刻，他只能用沉默来表达不满，但和他目光触碰时，脸上却一直保持着微笑。
胡广平感觉到他这一顿“敲打”已经有了效果，嘴角闪过一丝得意。但他不想做的太过，导致和他生了嫌隙，毕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等蓝枫回到上海的住处，已经是晚上十点，身心俱疲。他拨通了邢榕的电话，电话通了，却没人接。
过了一会儿，邢榕回电，蓝枫接起，却被电话那头的嘈杂声震的耳膜响，只听她扯着嗓子喊道：“蓝总辛苦，这么晚还来关心我们这些小乙方……”语气里尽是挖苦，声音明显有几分醉意，舌头都打卷了。
“你在哪儿呢？”蓝枫的呼吸明显粗重，像是忍住气，不耐烦道。
“还能在哪儿，在水深火热里，在别人的笑话里，在前途渺茫里，原本在云顶瞬间跌落泥潭里……在背水一战里……”她说着似醉非醉的话，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落，时而大笑，时而呢喃。
他的火气一点点消失，然后就这么一直安静地听她胡言乱语，直到她回到家，一屁股倒在床上，电话那头响起“呼呼”的入睡后均匀的呼吸声。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又从茶几下方拿出烟和打火机，往阳台走去。
阳台门一打开，风飘进来，落在皮肤上冰冷冰冷，他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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