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倾,京街空寂。北与老翁扶杖孤行,蓑衣侵染雨色流水如帘。虽目不能视,然其唇角时常含笑。此时街上无人,却未感孤寂,只因以风雨为伴。
“惊风云凝天冥冥,落叶枯魂卷土腥,袭襟袖,眼欲迷。满城争觅避雨亭,云雨横卷天下行,水没屐,步难移。
雷鼓阵阵胆心惊,伞底言语各不明,不道破,首点应。斜雨侵衣骨半冰,遮雨人接耳终停,孤影剩,天将明。”话落,北与老翁停于街上,掐指一算,摇头道:“酒无了。何处讨酒来?”
开药店的陈店家正抬了一块木板要堵门,巧见北与老翁站于店门前,心软道:“老头子,雨大,进来避避雨吧!”
北与老翁歪头看了店家一眼,笑道:“多谢你了啊。”话落,北与老翁摸索着走到店门檐下,用手中藤拐敲了敲墙角,道:“就这处,这处好!”
“雨大,进店内吧。”陈店家将刚插入门缝中的木板抽出,留了两扇门。
只见北与老翁挥了挥手,笑拒道:“就这处,这处好!”
陈店家听之摇了摇头,只得做罢。这会差店内的手下端碗姜汤出来给他。北与老翁双手接过,浅抿了一口,摇头道:“似酒色,非酒味。热汤落肚身暖暖,似酒不是酒。”
......
街中,马车在滂沱大雨中驶抵孟府,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片片水花。大姑娘温云锦接到温府来报三姑娘的消息,刻不容缓登车前往。临行前,她将诸般事务尽托给大姑爷沈伯怀,嘱托其后续,备齐已理好的物品随后再送往,她自个先往孟府去探望。
好在沈府与孟府相隔不远,不过盏茶工夫便可至。可见大姑娘真心急,也顾不得等立春撑稳伞,自个已提着裙摆快步下车,才几步路,裙摆已被雨水打湿大半。
二姨娘早差几个女使候大府门檐下,见况将娘家人引入府内。
此时抄手游廊外,雨幕如瀑,砸在瓦上当啷作响,见两女使捧着铜盆匆匆往后院去,盆中热水腾起的热气白烟随行飘散。大姑娘的脚步也加快了些。
前头,二姨娘在门外来回焦急踱步,一见大姑娘来连连迎上前去道:“大姑娘来了!这娉姐儿听闻七姐儿回府,喜极动了胎气,这才...”话音未落,二姨娘其眼角已泛红,手中巾帕揉得尽是褶皱。
大姑娘见况轻声安抚道:“二姨娘宽心,原也是这两日之事,不知三妹妹现下如何了?”
二姨娘话音混着雨声,稍稳了气息道:“稳婆说胎位正,就是头胎会慢些…”
说着,二姨娘与大姑娘进了屋内大厅,绕过檀木屏风还未进里屋,便先听见三姑娘压抑的喘息声。
孙妈妈这会打帘出来,见着大姑娘来一时眼圈也红了,道:“姑娘咬着唇不肯喊疼,这外头雨声大,倒遮了些动静…”
话未完,里屋突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喘,比早前任何一次都要痛苦。二姨娘听着心疼不已,猛地拽紧手中巾帕,连掀帘进了里屋。大姑娘紧随其后。
屋内烛火通明,只见三姑娘额发早已被汗水浸透,她咬着一块软木,唇边已见血丝。见大姑娘来,她眼中泪光一闪,松了软木,唤了一声大姐姐。
“好妹妹,疼就喊出来,何苦忍着。”温云锦快步走到床边,接过女使手中的帕子,轻柔地为三姑娘点去汗水。
“这疼一阵一阵的...”三姑娘哭着笑着,外头看了一眼,问道:“瑛姐儿怎不跟来?”
“好姨母,这会还能惦记瑛姐儿呢。一接家中来报,我也顾不及其他就来了,没带她过来。这几日她也是常常念叨着你这个姨母呢!”大姑娘道。
窗外突一声惊雷炸响,吓得众人心头发慌。二姨娘惊得脚下发软,抬手按着胸口嘀咕道:“这恼人的天公...”
身子再次传来一阵剧痛,三姑娘咬紧软木闷哼着不出声,这会脸憋得通红,双手紧抓床单而后猛喘着气,见她眼角泪花滑落,大姑娘连给点擦。
三姑娘虚弱的歪着头看着大姑娘,道:“这孩子偏拣今日来,也不论个时辰...原还想着回府去,难得七妹妹回来,咱姐妹几个好说说体己话。”
“在哪都能聚。好妹妹,你便是不回家中去,我同妹妹们也会来看你。”大姑娘揉了揉三姑娘的手,又道:“瞧这般光景,怕是要磨到半夜才肯落地了。倒也正好,听闻七妹妹明日黄昏前才入东宫,定能赶得及见这外甥一面!”
正说着,屋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孙妈妈轻撩起帘子,留了条缝隙供姑娘几个好相见。这会人多,不便一一进来。
帘子掀起,可见三位姑娘和两位嫂嫂带着一身湿气站在厅那边,这会姐妹几个相视一见纷纷喜极而泣。
二姨娘连去给姑娘们盛姜汤。大姑娘这会出来与女眷寒暄几句,随后打量着七姑娘,摸了摸她道:“久不见七妹妹了。”
七姑娘与大姑娘相握着手,眼含泪道:“大姐姐可安好?”
“一切都好,七妹妹可安好?”大姑娘问。
七姑娘点了点头,侧着脸看向里屋,问道:“三姐姐如何了?”
贺知书这会理了理衣衫进了去,轻手轻脚到三姑娘身旁道:“在外头听不见什么动静,三妹妹这要强的性子到底改改好,这般忍着不肯声,可还撑得住?”
三姑娘点了点,道:“二嫂嫂过去喝碗姜汤吧。”
这会二姨娘端了碗姜汤进来,递给贺知书后,又坐到三姑娘身边给她喂了点糕点。三姑娘朝七姑娘招了招手,还未见七姑娘动身进来便又是一阵疼。见此,七姑娘似乎有些害怕,后头是大姑娘牵着进来。
三姑娘虚弱地笑了笑,道:“本想着七妹妹明日还要进宫,不该冒雨前来,可这念头在见到你时,便也消散了。”
“三姐姐何时这般与我客气了。”七姑娘上前来握住三姑娘的手,道:“这等要紧时刻我岂能不来?便是被金丝网紧紧套住,也拦不住我想来的心!”
“嘴贫了。”三姑娘宠溺的捏了捏七姑娘的嘴巴,却被嫌弃的拿开手,道:“哪有捏人家嘴巴的!”
贺知书快快饮下姜汤,顺手将碗递了出去,这会凑到床前来细看三姑娘脸色,道:“三妹妹到底是个有福气的,如今这气色这神情,哪瞧得出是在待产呢。”
孙妈妈这会过来道:“娘子姑娘们,不如到厅内坐歇?”听此,贺知书等人纷纷出去了。
五姑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这会小心翼翼递到帘外处道:“这是我前些日子去寺里求的平安符,特意给三姐姐备着的。”
话落,二姨娘探出半个身子来,接过了五姑娘的锦囊,道:“有心了。”
姑娘几个在帘外说了会体己话,倒是让三姑娘分散了些注意力,不再时时咬着那软木。只是阵痛越发来得凶急,稳婆进来查看了几回,说是还要再等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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