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谈话掩在一室喧闹声中,无人注意。殷家家主手中握着一只喝空的杯盏,拇指腹在杯壁上漫不经心地摩挲,见随从结束了叙述,他稍稍点头,话锋却是一转道:“对了,你先前提到江湖上有匪徒作乱,陆先生遭劫持,可知那群匪徒是否已除尽?”
问完话,殷家家主转头,冷风轻轻吹起他肩上墨发,他透过洞开的雕窗,看向了对街房屋上的那片阳光,不待随从回应,又继续开口,闲适轻叹一声道:“能使得江湖众多势力结盟应对,看来那群匪徒实力不小。可惜知晓得太晚,又错过了一次舒展拳脚的机会。”
“听说那一战死伤无数,性质恶劣,惊动了南涴国朝廷,国君震怒,派兵围剿,结果那群匪徒所处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军队围困匪徒多月却一无所获,如今还尚未退兵。”随从瞧着自己主子的侧脸,说出的言语平淡。
殷家家主听后又继续问道:“你可知具体位置?匪首何人?”
“听闻,匪首似乎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名为孔伯炤,居于飞彻崖。至于飞彻崖具体位置,属下还尚不知晓。
家主是想帮南涴国朝廷剿匪?属下这便去盘问那群贼子。”随从在答这话之前还稍微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在盘问千旻山庄那群人时,疏漏了一个问题。当然,也不算疏漏,毕竟他一开始也并不知自己主子有剿匪的想法。
对街的屋脊上方露有一角蓝天,无云而深远,殷家家主稍微抬眼向那里望了去,阳光流泻于他的视野中仿若金色绢帛,令他心中不觉生出了一种旷朗感。他对随从闲适说道:“不必了,明日直接让他们带路岂不更省事。你速传书信回去,命人将这孔伯炤的身世底细,以及飞彻崖内部地形图调查清楚,此人倒有些能耐。”
接到命令,随从不禁习惯性点了下头:“属下明白。”
“恰好还未对姒辰想好说辞,如今说辞便来了,这剿匪之事,本尊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提到说辞,殷家家主的嘴角便不由自主浮起了几丝趣味。他虽不惧一个区区南涴国朝廷,但明面上还是需顾及两国关系,不能伤了南涴国皇帝颜面,让其太难堪。
随从将自己主子的神情瞧在眼里,有人从他身后经过,手肘不慎触碰到了他的肩,他下意识转头瞧了眼,同时又想到了什么,待看到那个触碰到他的人已走远,他便对主子问道:“家主,那是否要即刻便押解千旻山庄那群囚徒回邯郸?随后再调兵前来剿匪?”
“本尊似乎不曾说过要将那些人带回邯郸。”殷家家主神情闲然,他幽幽收回投在天空中的目光,自己斟上一盏茶水后,还不忘给那随从也添上了一盏,“此茶不错,多饮些,待会儿走时,别忘了在镇上买些,给你那二公子带回去,此乃礼尚往来。”
听到前一句话,随从一愣,神情中随即生出几分讶然,他目视完主子斟茶的动作,忍不住抬眼望向了自己主子那张平静的脸,很是不解:“那家主昨夜下的令……”
“待剿灭那些匪徒,除去那个袁姓男子外,其他人都送往他们本国的军营,如今先暂时押着一同上路,明日一早你便带领队伍出发剿匪。”殷家家主顿下言语,端起杯盏轻抿了一口,悠悠然道,“在南涴国剿下的贼子,自然是送还给南涴国,若将人带去邯郸,不仅费时费力,明面上还不合情理。怨本尊昨夜未说清。”
随从了然点头,不过转瞬之后,他又对主子下达的命令产生了新的疑惑,不自觉张张嘴:“那家主你,不随属下等人同去?”
见随从追问,殷家家主并未立即给出回应,他面容闲淡,沉吟了一下,随后开口仔细向随从交代道:“本尊今夜修书一封,待剿灭匪徒,你去一趟姑苏,将信呈给姒辰。如此一来,公子的事也算圆满解决了,既解了公子的恨,明面上也不至于伤了两国和气。
本尊亲自去一趟陆府,公子的事情需慎重,他虽不及小少主尊贵,但终究是主上所生,怠慢不得。”
“是。”随从接下命令,低头看向自己身前的茶盏,竟不经意想到了被自己忽略的一句话。他旋即一笑,故作埋怨叹道,“家主怎净出些坏点子来坑属下,实在不仗义。
属下若是送此茶给二公子,只怕不仅入不了他的眼,他还会认为是属下在拿此物藐视于他。再者,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总拿我一外人隔于中间,这总归是没道理的,家主明知属下是惜命之人,惧死。”
闻言,殷家家主竟蓦地狡黠而笑,笑意浅淡而短暂,随后稍稍敛目,饶有趣味道:“怎是本尊坑你?礼尚往来嘛,合乎周礼,本尊只是在指点你行合乎周礼之事。至于其他,可与本尊无关。敢将心思动到本尊身边来,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对了,军队出发前,他可曾向你问过军队来此地的目的?”
“倒并未直接问,只是旁敲侧击了一番,并且曾派亲信去过军营,不过我们此次带来的兵将皆是发过血誓的亲信之人,军营内绝无走露消息的可能。而属下见二公子问,便委婉透露出了一些不实信息来。
属下只说,当初他那位与殷家断绝了关系的姑姑遇难,如今向家主求救,家主顾念同胞手足之情,便打算亲自出面一次。”随从答这话前还正了正脸色,谁让这周礼二字实在让他忍俊不禁呢,他只觉自己主子好兴致,嘲弄便嘲弄,竟还搬出了老祖宗那一套规矩。
其实,即使是殷家内部族人,他们也并非都知晓自己家族与隐世之地的关系。而在殷家军里面,也只有那两万发过血誓的亲兵知晓殷家背后的势力。
殷家家主为了家族的繁盛,决定几年后前去隐世之地服役十年,以表忠心。当然,此乃自愿行为,之前族里曾有过几位先例。而为了给服役之事做铺垫,他故而如今便让人放出了一些风声,说自己身患隐疾,恐怕时日无多。然而,却不曾想,那位二公子听到消息,便有些坐不住了,打起了自己父亲身边人的主意。
随从清楚,二公子此举不仅触了他主子底线,也触了他们殷家家规。虽说平日里他主子对这个庶长子较为宠爱,但他主子绝非感情弄事之人,因此定不会姑息这位二公子的行为。在随从看来,他主子子嗣众多,尤其是在庶子里面,即使处决一两个,也不过是寻常之事,他主子丝毫不会为此感到心疼。
窗外断断续续传来鸟鸣,随从见自己主子又转头望向了对街那片阳光,并对他轻轻一“嗯”,顿了片刻,悠悠说道:“命人将本尊营帐搭好,今日傍晚,本尊与陆府那位小府主还有一场切磋,顺便再去瞧瞧公子,夜里回营帐。”
“是。那属下便先告退了。”随从稍作点头,随后起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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