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陈卓扣着，慌乱之中朝着夜校东侧的墙转角瞟了一眼。
陈卓察觉到他的这个举动后，立马将人踹翻大步跑了过去，果然，一辆熟悉的小轿车映入眼帘。
陈卓桃花眼半眯，手插在裤兜里动了动，将里面准备了好些日子的长发缠在了指尖，随即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摇了下来，露出张秉初略显尴尬的脸。
陈卓双手拄在车门上，阴着脸居高临下的质问他，
“张先生，你是不是有点阴魂不散了？”
张秉初叹了口气，从另一侧车门下了车，看着陈卓道：“小伙子，我们谈谈吧。”
陈卓在想，这个张秉初亏得是在这辈子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若是放了从前的自己，怕是直接一句“谈你妈的谈”然后就挥拳直上了。
这人当初为了前程抛弃姜家小姑时走的绝情绝义，连姜小姑的葬礼都不肯参加，现在岁数大了，为了抚平自己不安的心便三番五次打扰生活宁静的姜婉，凭什么呢？
可他毕竟是妻子的生身之父，陈卓再瞧不起他的作为也不能挥拳相向。
陈卓只希望他不要来姜婉面前做出一副愧疚模样，毕竟小婉如果知道了往事的真相，带给她的只会有痛苦和难过。
难产而亡的姜小姑，临走之时仍是满心绝望，她在天之灵也不会想让女儿和他相认的吧。
陈卓压着心间的怒火，和张秉初走到了僻静处。
张秉初拧着眉沉默不言，似乎在犹豫着如何开口，陈卓却没有这个耐心，嗤笑一声言道：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想做个dNA检测是吧？”
这话一出，惊得张秉初一怔，他似乎很惊讶陈卓竟然会知道dNA检测这项技术。
“你，你既然知道我要做什么，是不是就证明，我想验证的事情是真的？”张秉初愣了一会儿后有些激动的反问道。
陈卓嘴角噙着冷笑：
“张先生，这半年来你一直阴魂不散的出现在我妻子身边，傻子都能想到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你心中所想，是或者不是又能怎么样？是你打算如何，不是你又待如何？”
张秉初闻言神情有些激动，
“如果不是，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身边，
如果是，我自然要和她相认！好好疼她好好爱她呵护她，相认后，等我过世我的一切都是她……”
“呵。”陈卓冷冷一笑，打断了他的话：
“张先生，你果然和大姨姐说的一样，是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人，不论什么时候，想到的只有你自己，二十多年前是，二十多年后还是。”
陈卓这话说的很重，让张秉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陈卓并未给他还嘴的机会，继续道：
“二十多年前，你怕姜家小姑阻止你回城便不告而别，连得知姜小姑的死讯都不肯来送她最后一程，
二十多年后你为了满足自己的一腔私欲强行干扰姜家的生活，甚至在小东村雇佣眼线来监视姜家。
做这些时你可曾想过别人的感受？你可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言可畏会给姜家带来什么样的传言？
你和姜婉相认？你疼她爱她呵护她？我们稀罕吗！？
她自有我这个丈夫来呵护，有我岳父岳母兄弟姐妹来疼爱，用得着你的什么狗屁财产？
你自以为是的干扰她的生活，又会给她带来怎么样的麻烦和困扰？又会给故去的小姑带来怎么样的流言蜚语你想过吗？”
张秉初被陈卓这番话训斥的面色铁青，拧眉咬牙道：
“如果姜婉是我的孩子，你就是我的女婿，陈卓同志，你就是这样和你的岳父说话的？你就不怕我和姜婉相认后让她和你离婚？”
陈卓听罢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目光讥讽的看着他，出口的话意味深长：
“张先生，你真是太高估你自己了。
姜婉只有一位父亲，而我也只有一位岳父，有些事我劝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万一不是呢？到时候你可就连念想都没有了。”
张秉初听方才陈卓的话还觉着满怀憧憬，但此时听到这些话顿时目光一黯，有几分茫然：
“你这话什么意思？姜婉长得那么像姜夏……如果她不是，姜家为什么这样抗拒我接近？
如果她不是，为什么她会做古法冰糖？
那古法冰糖的方子是姜夏自己研究古书时发现的，当时我还陪着她一起制作过，她曾说会把方子留给自己将来的孩子……”
“侄女像姑姑是很正常的事，而小姑红颜薄命没有孩子，姜老爷子便把古方就给了容貌最像小姑的孙女，这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你非要检测，那就去测好了，到时候测出来的结果能让你远离我们的生活，倒也是件可喜可贺之事。”
话落，陈卓展开手心，一根青丝安静的躺在其中。
他似笑非笑的递了过去，挑着眉道：
“张先生，出了结果后就请你遵循承诺，不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有多远，走多远。”
张秉初瞳孔一缩，看着陈卓手中的那根发丝心头忽然涌上一丝胆怯。
如陈卓所言，如果姜婉真的不是自己的孩子，那么……他真的就一丝念想都没有了。
自己就再也没有理由靠近姜婉，再也无法看到她那张酷似姜夏的脸，
好不容易为自己找到可以补偿赎罪的点也要失去了……
他缓缓拿起陈卓掌心的长发，怔然的看着，满目彷徨。
陈卓冷眼看着他的反应，心头不住的冷笑。
这个自私的人，果然如此轻易的就被吓住了。
在他看来，张秉初所做的一切看似想要赎罪和补偿，实则不过是为了让他自己的晚年好过一些罢了。
他自认年轻时对不起姜夏，故而想要补偿酷似姜夏的姜婉来安抚他不安了半辈子的心。
说白了，他未必是真的想要认回姜婉，而是想把她当做安抚自己内心的工具。
陈卓将了这一军，反而会让张秉初有所畏惧。
而眼下交出去的长发，是前几日在大姐那里要过来的，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等张秉初拿回去……他不做测试也就罢了，如果做了，得到的结果也只会让他失望。
*
张秉初坐在车子后座，默默的看着手中的发丝发呆。
脑海中皆是年轻时姜夏的音容笑貌。
司机孙秋在后视镜看了眼张秉初，同坐在副驾的霍福山道：
“那小子身手不错啊，竟然能把老霍你拿下。”
霍福山还在揉自己的肩膀，闻言回道：“何止是身手，心思也够机敏，竟然察觉到我的动作。”
孙秋咂了咂舌，“我还以为他会把头发收走不肯给老板呢，这么一看姜婉可能不是老板孩子，要不然他咋敢把头发给老板。”
霍福山立刻瞪了他一眼，孙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闭了嘴。
可后座上的张秉初已经听到了，
他的心沉入谷底，
是啊……如果是，陈卓为什么还敢让自己拿回去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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