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琴微生回了趟平天宫，身穿黑色宽袍，领口袖口皆有金色细纹。
她坐在高台之上，底下是一众邪魔。
而最中间，则是被绑住的伯鸢，杀害灵剑派一半人的罪魁祸首。
琴微生撑着脸颊，似笑非笑：“你杀了灵剑派的人？”
伯鸢被迫跪在地上，闻言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鹤北走出来踹了他一脚，声音冷硬：“尊上问你话，为何不答？”
伯鸢冷嗤一声：“走狗。”
鹤北又踹他一脚：“敢骂吾是走狗？吾看你真是活到了尽头！”
“副尊离魔尊之位只差一步，若非所谓魔子出现，魔尊之位该是副尊的！如今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在这里耍威风，真不怕人笑话！”
鹤北还想骂他，被琴微生叫了停。
琴微生饶有兴致地盯着伯鸢，说：“本尊只问你一句，可是你杀了灵剑派的人？”
“是！自然是！不止我，我手下兄弟和我一起杀了那群人族。怎么？堂堂魔尊，还要替他们报仇？”
“自然不是。”琴微生的手翻转了一下，无数魔气从她指尖溢出，围绕在伯鸢身边，“本尊为何要惩罚你？本尊还应该嘉奖你，没想到你还能听出本尊的话外之音，替本尊分忧。”
下一瞬，伯鸢身上的绳子尽数断裂，失了束缚。
“鹿安长老，本尊记得平天宫有一灵泉，对邪魔有滋补之效？”
鹿安回道：“回尊上，是有这样一处地方。”
“那便奖这位去灵泉修炼一旬，作为替本尊分忧的奖励。”
伯鸢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看向站在人群前方的晴枳，而后者正斜眼看他，面色铁青。
伯鸢有些慌乱：“你为何要赏我？”
“本尊对灵剑派早不堪其扰，所谓的三位长老更是对本尊指手画脚。想不到你竟能洞察本尊心思，助本尊斩杀半派人。”琴微生笑着接上后半句，“本尊不赏你，赏谁？”
高级邪魔有的不服琴微生，但驻扎在这里守着平天宫的低级邪魔皆听命于她。
因此在琴微生喊人时，两名低级邪魔迅速从殿外走进来，恭敬地跪在她高台之下。
“将他带到灵泉，另再赏心愿一条。你想要什么，本尊都可以给你找来。”
伯鸢张了张嘴，想拒绝的话张口却变了词：“谢尊上赏赐！”
“下去吧。”
“是。”
伯鸢瞪大眼睛，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跟着他们两个离开。自然也看不到，晴枳扭过头后那充满杀意的眼神。
琴微生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唇角依旧带笑，她抬声道：“没什么事的话，大家便可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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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北带着琴微生七拐八拐，到了元舒殿前。
鹤北恭敬行了个礼，说：“掌门就在里面。”
琴微生应了一声，叮嘱道：“你在门口候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琴微生进了元舒殿，灵剑派掌门正站在小桥上，拿着鱼食往池塘里洒。
“掌门。”
灵剑派掌门扭头看到她，脸上浮现喜色，但又很快被忧虑替代。
他走下小桥，抬手让琴微生过来：“我已不是掌门了，你唤我陆元就可以。”
琴微生点头，跟着他走到凉亭内，问道：“陆前辈，不知你为何要给我传密信？”
陆元叹了口气，说：“灵剑派一直被三位长老把持，我有心破此局，却在小愿——，功亏一篑。”
“自那件事后，我便一直被软禁起来。但我听到了些许传闻，不知你听到没有。“
“什么？”
“自小愿死后，修真界逐渐涌现出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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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旁，一处门派立于那里，此刻大殿内正念着书，立于上位的人讲到了半年前的事情。
“众所周知，剑子与魔子相对，不死不灭，唯有对方能将自己杀死。而半年前发生的事情，却将此条规矩彻底打破。”
“那日，天空乌黑，以虞芃为首的邪魔大举进攻，最主要的地方就是乾空门。但在众人惴惴不安时，灵剑派掌门放出话，声称自己找到了剑子。而剑子，就是他的亲传弟子——萧愿。”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支援，盼着剑子可以抵挡灾祸，还众生太平。”
“可谁能想到，根本不用那虞芃出手，仅他手下的一位邪魔便将此剑子杀死，乱了军心。”
下面的人好奇地问：“莫非那位邪魔便是魔子？”
“非也。”那人冷哼一声，手中的史书甩在地上，“这一切都是假的。所谓剑子，不过是他们将人骗过去的假话罢了！”
“什么？！”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
“这一切，都是那萧愿为了彰显自己的英雄风头而摆出的假话，如今死于乱葬岗，倒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有人愤愤出声：“仅仅是死在乱葬岗太便宜他了！就这种人，合该被千刀万剐！”
“就是！”
“大战临头，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当真是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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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处山头上，几名弟子斩杀完邪魔休整时，闲聊起半年前的战争，心生感慨。
“你们说，那名假剑子在战争里起到了什么作用？”
“应当是送死吧？”
“还有叫旁人去送死。”
几人听见此话笑了起来，纷纷附和道：“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剑子的身份还是他能冒充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哎，我听说灵剑派已经将他除名了，如今尸体也不知道被丢在哪了。”
“那不也是活该？”
“就是，如果不是他，魔子怎么会出世？现在好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大战就再次爆发了。这次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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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微生愣住那里，听陆元将这些话说出来。
她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萧愿的声音。
“若以我身抵万军，死于天地又何妨。”
陆元眼里涌出泪花，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口气：“小愿一直想做个救世英雄，可谁曾想，如今却被万人唾骂。”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
他原是想让琴微生解释的，还萧愿一个清白。但真到了琴微生面前，他又没办法开口。
没有人能澄清萧愿身上的事，他注定遗臭万年，受万人唾骂。
“你知道小愿有一个愿望是什么吗？”
琴微生的神思仿佛被唤了回来，她声音沉沉：“不知道，但他临死前，说这件事已经完成了。”
“他的愿望，是保护你。”
所以……他才耗尽了最后一点力量，为她谋取了生路吗？
琴微生的嗓子好像一下被堵住了，沉默了半晌，她才张口：“真是个……傻子。”
声音又涩又哑，包含着痛苦。
陆元看着她深深垂下的头颅，手指抓入黑发中，脊背弯下去。
那一个薄薄的肩膀上，不知道承担了多少责任，又承受了多少痛苦。
二十来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可如今却成为了魔界至尊，成为了自己前半生最痛恨的人。
痛苦成了她的代名词。
一缕微风从窗外刮进来，轻轻绕过琴微生。
不知名乱葬岗的边上，一颗绿草不知为何长在了这里，正迎着微风，微微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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