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话一落，李健安也觉得奇怪，想着估计是城里和乡下不一样，所以也没有多想。可是接下来小小的话，却让李健安脸上越来越沉重。
小小正指着一家布店，问：“爸爸，你看那个人买衣服没有用票呢。”
李健安抬头看去正好看见那布店的老板在补给客人钱，两人虽然有刻意的小心翼翼，却也能看见那不是布票。
小小知道她爸也发现了端倪，笑着继续撺掇他爸道：“爸爸，我们也用钱去看看，能不能买到盐呀。家里都没盐了，可是也没有票。”
为了攒钱修房子，李健安去黑市卖的鸡蛋几乎都是要的钱，没有用来换过票。这才导致家里突然没盐了，却有钱也买不到。
李健安抱着小小，硬着头皮走进了一家国营商店，小声地问老板，自己可不可以用钱买一袋盐。
那老板先是震惊，又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的人，才道：“可以的，但是会比粮票贵五毛。”
当李健安拿着用钱买来的盐时才警觉这社会的变化。
路上也没有了游行的人，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不再像之前一样紧张地在路上赶路，甚至还有人在路上说说笑笑。
天黑后，李健安在黑市旁边，将鸡蛋便宜地出给了一家包圆的饭店，一百个鸡蛋，父女俩收到了二十块钱。
乖巧聪明的小小还拉着买鸡蛋的叔叔问：“叔叔，我家下次还有鸡蛋，你还要吗？”
那男人看着小小可爱的模样，好笑道：“行啊，下次还有鸡蛋就都给咱们饭店送来就成，叔叔给你们一个鸡蛋加一分钱。”
男人给李健安留下了地址，是市里的一家国营饭店。
小小看着高兴道：“爸爸，咱们的鸡蛋有地方卖啦。”和小小的高兴不同，李健安知道男人是国营饭店来买东西的，陷入了深思。
回家的路上，小小高兴地一蹦一跳的。李健安在身后不断地提醒。
小小转了一个圈回头看向她爸，问：“爸爸，城里的孩子都上一天的课了，是不是大家都可以去上课了呀？红英姐姐是不是可以不用在地里割猪草了，和文杰哥哥、文才哥哥一样去上学啦。”
对于李红英到了年龄却一直没有上学这件事，小小一直耿耿于怀。虽然村子里大多上学的都是男孩儿，但是红英姐却是一天学都没有上过，小小心里觉得可惜。只送男孩儿上学，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村子里心照不宣的规矩。
李红英和大妞都没有上学，李健安知道这无非是给不起学费罢了，或者是家里能给出学费，却不愿意将钱用在女孩子身上，而家家户户都想把这钱留给孙子。
李健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小，只是揉揉小小的脑袋瓜，道：“小小现在先跟张奶奶和顾姨姨学着，等着年龄到了，爸爸就送你去上学。”
“爸爸一定会让小小读上大学的，顾姨姨给爸爸说大学里面可以学到很多知识，到时候小小好好考学，带爸爸去看看大学是什么样子的。”
和李健安的憧憬不同，想起大妞和李红英未来的小小只有无奈地点点头，有些难过地伸手想要爸爸抱。
被爸爸抱起的小小将小脑袋放在了爸爸的肩膀上，心里有些感慨。她可以努力帮助红英和大妞脱离于饥饿，却也只有止步于物质上的补充。她似乎都能够看见大妞和红英接下来的一生，现在帮着家里带着弟弟妹妹，割着猪草，长到十八岁成年的年纪可能会迎来谈婚论嫁，然后生孩子，再为养孩子而努力，一辈子就耗在了农村里。而大妞家里那个重男轻女的奶奶，还不知道会怎么蹉跎大妞的青春。
小小心里难受，她明明已经预料到了未来，却对即将来临的现在无能为力。
终究是一个人的力量太小，还不足以解决事情。
不知道是时代的过错，还是她们生错了年代。
小小抱着李健安的肩膀，看着清澈的月色，将心里的担忧道了出来：“爸爸，顾姨姨是不是也要回家上大学呀？”
李健安一顿，拍了拍女儿的背，安抚道：“顾姨姨若是要回家上大学，小小会开心吗？”
小小看着她爸点点头又摇摇头，“大学很难上，顾姨姨回家上学我会很开心。但是我还能看见顾姨姨吗？”
“小小是舍不得吗？”
怎么会舍得呢，小小看见她爸眼底的克制，心想若是顾姨姨真的回了首都，比自己更难受的应该是她的爸爸吧。
却不曾想李健安道：“等顾姨姨回了首都，小小要是想她了，爸爸就带你去看她。”
小小怔住，不可置信问：“看顾姨姨吗？”
却看见她爸坚定地点了点头。
小小心里升起了一阵慌乱，想了想问道：“爸爸，你会娶顾姨姨吗？”
却不曾想小小看见她爸认真思索了很久才道：“等你顾姨姨愿意嫁给爸爸的时候，爸爸就娶她。”
小小：……
小小震惊，这是……这是她爸爸终于想明白了，想要娶顾姨姨了吗？
那去首都看顾姨姨的事情，是不是她爸早就想好了若是顾姨姨回家，他该怎么办的对策。
去首都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就他们父女俩现在的存款，还没有把房子修好，或许就只够在首都来回的车票。
而还要在首都生存，估计就只能睡大街了。
对于好不容易想通要娶顾姨姨的爸爸，小小心里是开心的。两个人各自有情，别扭了这么多年她爸才想到敞开心扉，若是就因为开放分别了，小小想想就觉得为她爸难过。
小小抱紧她爸的脖子，认真道：“爸爸，你也读书吧。等顾姨姨去了首都，你也考去。”
这是小小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却不曾想李健安抱着自家闺女哈哈大笑，“小小啊，你是在整爸爸吗？爸爸现在就认识几个字，怎么去考学呢？”
小小眼底闪过懊恼，也是她爸今年都二十五了，还得像小学生一样从汉字认起，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考上。
看小小的小模样，李健安哈哈大笑。
安抚小小道：“放心，爸爸会想办法的。”
放心放心，总是让自己放心，真到了那时候，媳妇儿都跑了。
小小在心里不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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