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政禹补充道：“唐家山我在书上读过，海拔差不多2000米，现在从照片上看，这一大半山头几乎全部被削去了，目测很容易看出来大概的水位，当然，还是要以实际测算为准。”
何长安点点头：“中央指示，要立刻行动，把排险工作和群众转移同步进行，要求不能因为泄洪死伤一个群众。这个工程的复杂程度和工程量是亘古未闻的。”
“虽然这个工程不由我们省来执行，但是我们派出的救援和工程队伍，负责协助当地政府和部队开展抢险工作。但是从北川传来的情况看，形势还十分严峻。”
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严俊看着手机，说道：“书记，刚刚得到了川省最新的情况，堰塞湖水位723米，堰定最低处只有750多米。这个湖随时都有可能溃堤。”
“川省那边跟专家一起，预计了三种溃坝可能性，全溃、半溃、溃三分之一，最低损失也要淹没400万平方米，转移群众十万多人。”
何长安眉头紧锁：“最高呢？”
“淹没六千多万平米，要转移群众近一百三十万人。”
此言一出，整个会议室轰然炸锅，大家议论纷纷。
这是涉及百万群众的生死大事，谁敢下定论？万一决策失误了，可是千秋万代都要留下骂名的。
何长安看着堰塞湖的照片，脸色铁青。
严俊凑过去悄声道：“书记，我们尽力了。本来抢险的事情，我们也只是协助，救援队伍也全都服从当地指挥……”
严俊的意思很明显，上级问有没有研究意见，干脆说没有得了。这个时候别求有功了，无过就是功。
毕竟这是天大的事情，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何长安还在沉思，显然没有下定决心。
张政禹立即说道：“书记，我有一个建议。”
何长安回过神来：“嗯？你说。”
“98年抗洪的时候我在一线，虽然我不是水利专家，但还算有点相关知识。泄洪最重要的就是引导，把泄出来的洪水引到安全的地方去。能否采用爆破加挖掘泄洪沟的方式，控制堰塞湖泄洪水量，在不危及下游群众安全的情况下，把水位排放到安全位置。”
“虽然这个方式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解一时燃眉之急。后续可以用混凝土加固堰坝的办法防止溃坝。泄洪，不一定非要把水倒干净嘛！”
何长安眼前一亮：“水利厅来了没有？”
“书记，我在。”省水利厅厅长刘敏汇报道：“理论上，政禹同志说的办法可行。但是实践上行不行有待检验。”
刘敏拿起照片，指着周围堆积的泥土道：“这些地方的环境非常复杂，这里面有建筑残骸，有泥土，有各种石块杂物。挖泄洪沟导流的思路虽然可行，但由于复杂的环境，掘进进度难以控制。另外，采用爆破的方式，需要严密精准地确定装药量，多一点少一点都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因此我认为，政禹同志说的虽然是一种思路，但我们在这里讨论毕竟是纸上谈兵，最终还是要川省根据实际情况开展工作。”
刘敏之前担任过省水利建筑学院院长，他的意见是客观、中肯的。
其他单位也发表了意见，但毕竟都不是专业的，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何长安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报上去吧，只要有帮助。这个时候就不要算个人得失的小账了，要算国家的大账。”
直到6月2日，张政禹才返回江东市。
这并不是由于省里不需要自己了，而是自己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打招呼，一个大区的书记就这么突然跑到省里，相关的工作也没有交接，弄得区里有些被动。
走之前，何长安专门叮嘱，如果有什么需要，还得把张政禹叫到省里来。
张政禹赶紧表态：“书记，我回去一定积极跟您汇报工作，我老婆这么长时间没看见我，打电话数落我几遍了，您要再把我拉过来，她不得把我活撕了啊？”
当然，张政禹也只是托词。自己在省里待的越久，提供的信息越多，后面问起自己就更说不清了，早走早安心。
回到家里，张政禹往沙发上一躺就睡了一天。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省里大大小小的会都让自己参与不说，还得遥控调度区里的人员和物资，几乎没有一个觉是睡完整的。
直到晚上八点，张政禹被费建国的电话打醒。
“政禹，看我给你发的彩信没，我们进入北川已经四天了。”
张政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四天没接到费建国的电话了，由于这几天实在是太忙，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
“我草，不是说好一天一个电话吗？”
“别提了，里面通讯虽然恢复了，信号却时断时续的。手机两块电池都没电了，现在我在这跟人沟通全靠喊，好不容易才找到能充电的地方，刚充好电就给你打来了。”
“里面情况怎么样，现在需要什么，我又发了两批物资过去，你如果有需要，跟海凌联系一下，让他给你调。”
费建国道：“暂时不需要什么了，咱们部队进来了，现在我们主要是配合他们。就是天天吃泡面压缩饼干，嘴里都打了一层泡了。政禹，得亏你有先见之明，我才知道咱们是第一个在灾区设立物资点位的队伍，是前十个个进入震中的队伍之一。”
“里面情况怎么样，伤亡大吗？”
“比预想的好多了。说是收到了省地震局的提前预警，不少县市都搞了应急演练。但伤亡确实是不可避免，谁能想到震级这么高。我们过来的路上，公路都扭成麻花了，实在是不可抗力。”
“你一定注意安全，等回来了，我给你安排火锅配茅台！”
挂了电话，张政禹打开短信，是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费建国一身灰尘，比之前黑了，也瘦了。一排人穿着橘红色的救援马甲，打着横幅，上书“南省江东市城东区党员突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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