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东归的队伍再次启程。
王大卫还没回来。少了一位重要人物，气氛与昨天相比多少有些不同。
队伍中，西军将校、军医以及工匠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对于汴梁纨绔而言，那就非常有必要紧急交流、磋商一番了。
大卫不会是跑了吧？
这，还真说不准。兴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而且，仗也打完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可是，这不太像他平日里的行事风格吧！真要跑，他应该会大张旗鼓地讲出来，反正也没人能拦得住他。其实根本就没人会拦的嘛！那又何必扯谎呢？
跑了，也好。回去之后还要面对那么多麻烦，何苦呢？
就是，他肯定还有好多发财的门路，咱们可都还没学到呢！
那就只能通知各路田庄、商号，一旦遇上王大卫，务必盛情款待，服侍妥帖。反正他十有八九也还是得在大宋境内转悠。
也只有如此了。不过，我听说大卫最近迷上了江湖事，他会不会去跟那些人一起玩什么劫富济贫的把戏？
当真？你从哪儿听来的？那，那可就真有大麻烦啦！
一路东行，直至黄昏，队伍在下一处营地安顿下来，王大卫却始终没有出现。倾向于他已经跑路的人越来越多。
吃过晚饭，各自安歇。
却有一伙儿人在营地西侧点起一堆篝火，并围坐一圈儿，心不在焉地闲聊。其中就包括三位来自汴梁的女生。
张锦儿坐在中间，一会儿跟这边的曹七聊上几句，一会儿又跟那边的董云蓝嬉笑两声。不过，有心人不难发现，曹七和董云蓝之间的互动显得有些乏善可陈。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渐渐传来阿黄那独特的马蹄声。
随即，一人一马冲破夜幕，在篝火旁停下脚步。
王大卫跳下马：“哎呦！你们这么有精神头儿嘛！大晚上的不睡觉。聊啥呢？不会是从昨天一直吹牛吹到现在吧！”
这话简直没法往下接。王厚高声质问：“你跑哪儿去了？”
王大卫：“破庙啊！我跟王叔说过的。他没告诉你吗？”
王厚：“哪一座？”
王大卫：“没名字。我还特意看了一下。牌匾可能早就让人偷走当劈柴给烧了。”
王厚：“那也应该不远吧！你怎么去这么久？”
王大卫：“嘿嘿！这个嘛......我要是跟你说我迷路了，你信吗？”
王厚：“靠。那你就一直在山里瞎转？找到了吗？”
王大卫：“还真找到了。”
王厚：“你确定？不会是另外一座吧！哈哈。”
王大卫：“去，去。不可能。我在那儿......杀过人的，还两次。哼！不可能找错的。”
王厚：“那这次呢？”
王大卫：“这次没杀人。就我跟佛祖俩。嗯......可能还有几只蜘蛛。”
曹七突然插话：“哼！没准儿就是蜘蛛精变的。”
“哦？”王大卫吃了一惊，眨巴了两下眼睛，郑重地说道：“嘿！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我说我怎么一直迷路呢！原来是盘丝洞啊！”
众人一阵哄笑。他们都看过《西游记》和《聊斋》。
笑声过后，张锦儿问道：“哥，那你跟佛祖都聊了些什么？”
王大卫眼珠一转：“还真让你问着了。我跟佛祖说，我有个朋友，最近打算考进士，让他给算算，能中不？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
王大卫那个要考进士的朋友是谁，他又为什么要考，这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张锦儿更是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
王厚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反而追问：“中了吗？中了吗？佛祖怎么说？”
王大卫：“佛祖没说话，就给我比了个手势。”说罢，面色庄严，挺身而立，竖起右掌，立于胸前，掌心向外。
这还真不是王大卫瞎编的，那座破庙里的佛像就是这个样子。不过，王大卫又加了一点儿额外的动作：竖起的手掌左右晃动了几下。
王厚：“呸！肯定是蜘蛛精变的。不准。”
哄笑之声更盛。
董云蓝也在笑，却被张锦儿好一顿捶打，只得发声转移话题，替好姐妹解围：“王公子，除了你那位要考进士的朋友，你还跟佛祖聊了别的什么吗？”
王大卫：“这个嘛，没法儿聊。我问他啥他都跟我来这个动作，根本没法弄。不过，我自己倒是有一些感悟。”
王厚：“哦！来，来。坐下说。”
王大卫挨着王厚，坐到圈儿里，随后道：“我的感悟就是：事事难预料。呵呵。”说罢，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因为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罗家英从墙上滑到地面、假发掉落的画面。
这个梗可没人接，他们都没看过《大内密探零零发》，反倒震惊不已。因为在他们心中，王大卫一直是算无遗策的形象。
王厚：“嚯！说说，这得好好说说。”
王大卫：“好，那我就说说。
我第一次去那座寺院，是为了避雨。当时门窗紧闭，里面的霉味能呛死人，我就把门窗都打开了，散味儿。
结果，走得匆忙，没关。第二次去，更忙。
这次再去，破败不堪哪！供桌倒了，蒲团也糟了，香炉掉在地上，摔成两半儿，佛像身上的金漆也差不多都掉光了，还有那只手。
猴子，我可不是忽悠你，它是真的一直在晃。”
王厚：“切，你少提这个。那这次你关了没有？”
王大卫：“关个屁。门板都少了一扇。
我第一次去，当时可没想过会杀人，更没想过第二次去又杀了一个。鬼章的弟弟，肯定也没想到过会死在那儿。还有一念，哎！他肯定想不到自己半年之后会跑到大理去。
当时还有几位江湖好汉，为首的大侠叫包无害。嗯......不知道在那儿，没消息。
事事难预料啊！
再比如，这次出兵。咱们的口号是收拾木征吧？可是，木征人呢？跑了，拖家带口全跑了。反倒是董毡，死了，家眷也一个不落。这谁能想得到？
还有河湟的老百姓。半年前，他们肯定想不到，突然就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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