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的嘴动了，“都枪毙，以儆效尤。”随着话音落下，持续的枪响嘭嘭嘭的，犹如打在人的心上。
那些刚刚还想对女学生不轨的男人纷纷倒在了血泊了，留下了一个个惊恐万分又衣衫不整的女学生们。
三个男学生被打的鼻青脸肿，连头都抬不起来。
胡毓婷捂着破碎的衣裳，那一刻眼泪直往下掉，得救了，可是她却在劫后余生后，感觉到了一丝悲凉，他们明明是施舍者，是想要救他们这些难民的，可是他们不仅不感激，还恩将仇报差点毁了她们这些女生的青白。
看着大腿上那赤裸裸的乌黑掌印，虽然没有被侮辱，她却有种自己再也洗不干净的错觉。那是心灵的污浊，再也不相信善有善报的污浊。
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帮她蔽体，其他的女学生在哭泣中也被衣服覆盖，翠翠的双脚上鞋都丢了，赤着脚站在土地上，另外一个女生头发散开，脸上是被殴打出来红印子。
他们无一不哭哭啼啼的，只有胡毓婷虽然流泪但并没抽泣，她的眼泪无声的掉落，她看着李龙，看着那个杀过许多人的刽子手将她抱起，一言不发。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感恩？”胡毓婷问。
李龙看着她，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像是讽刺又像是可怜。“他们凭什么感激？”
“我们给他们送东西，他们应该心怀感激的。”
“哼，无用的善心。人和畜生唯一的区别就是人穿衣服。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就是畜生了，甚至比畜生更恶。”说完，他让士兵把这些被打死的人的尸体拖走。
他则把她们三个女学生安排到自己的小汽车里，送回城去，她们不能这么回去，否则唾沫星子都得淹死她们。
“送她们回去的时候，先去成衣铺看看能不能买到和她们穿的差不多的衣服。这件事要保密，那三个男的都给带到军营里去好好操练，连女人都保护不了，简直是废物。”
“是！”得到命令后，亲兵开着车走了，胡毓婷坐在车里，披着李龙那尚有温度的军服，五味杂陈，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带着那些尸体往施粥的地方去了。这一刻他不再是恐怖的化身了。
高高挑起的竹竿上，十几具尸体被吊在上面，任烈日暴晒散发出腐臭，可是难民们吃喝拉撒都在那一亩三分地，屎尿臭气熏天，他们早就闻不出来了。
恐怖的尸体就像是一面面旗帜一样，震慑着那些不守规矩的人。
瞎马站在城头远眺那乌泱泱的难民，心想，怎么不架起机枪呢，他们看见枪就不敢了，挂尸体有什么用，又威胁不到他们的头上。只有脑袋顶上有刀子，人才又是人了。
乱世，乱世，说的就是礼崩乐坏，人如野兽。
大水退后一片荒芜的赤地上残留的水洼旁，有不少人吃饱了就蹲在水边喝水。这些水像是泥浆混合的东西，污浊、肮脏，可是为了活下去，这些人却仍然可以喝这些东西。
一个人拨了拨水面，想拨开水面的泥塘，他捧出一捧水送到嘴边，却看到水里好像有东西，细小的什么，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或许是蚊子，他不在意的继续喝水，哪怕是蚊子，只要能活着有什么喝不下去的。像他这样的人数不胜数，而那些水坑、水井里不知不觉间已经游满了这样的生物。
黑夜很快降临，这一夜有些不同寻常，瞎马坐立不安，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远眺句容外燃着篝火的难民营，不知道再想什么。
“你在干什么？”宋副官站在碉楼下面，看见她坐在碉楼的顶上，十分的危险。
“哎，你们机枪能打到那边难民的营地吗？”瞎马在上面问。
“你胡扯个什么劲儿，怎么能打那么远。”
“哦。”瞎马揉揉鼻子，翻身跳下了八九米高的碉楼，吓得宋副官心肝都颤了颤。
“危险！”
“对来说是。”瞎马不屑的撇撇嘴。
天上无月，阴气最重。
呜呜的狗吠后，守备句容的警卫忽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嗡嗡，窸窸窣窣，像是很多人在走路，可是没有月光，看不清。这大半夜的还有谁会走路呢？
可是那脚步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近。
“喂，怎么回事，点亮火盆！”守卫官道。
“是。”巡城的守卫兵将放在句容城楼上的火盆点燃了，铜镜折过的光缓慢的调整到声源处。
目之所及，尽是人，而且都是难民，他们成群结队的往句容县走，脚步竟然出奇的一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甚至比军队更可怕。因为他们连脸上的神情都是一样的，呆滞的，麻木的，双眼翻白！
此时，那些声源就犹如滚滚春雷，哪怕是睡的再熟的人也醒了。胡夫人推了推县长，胡县长迷迷糊糊的问了句：“什么声音，是打雷要下雨了？”
“不是，不像啊，地动了。”胡夫人惊道。
“动什么动，地动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嘛？别吓想了，快睡吧。”
此时，响亮的警笛声飘荡在城市的上空，那好像是空袭警报，但长短声音不对，是敌袭！
胡县长登时从床上猛的坐起，他一下子跳下床去拿衣服。这是守备警卫的警报，是那些流民冲城了！
“怎么了？”胡夫人恐惧的问。
“流民冲城啦，是守备警卫的警报，你，你赶紧带着人躲到地窖去。以防万一！”胡县长扣好扣子，就要往外跑。
“流民？不是安抚住了么？”胡夫人吓的够呛。
“谁知道为了什么。乱了，乱了，句容乱了！你快点带人躲起来。”
“那你呢？”
“我身为一县之长，如此危急怎能怯懦，毓婷、毓瑞！来人啊，把少爷小姐带过来！”胡县长大吼着，其实不用他吼，整个县长府邸也都乱了起来。
句容城本就不大，此时的警报令家家户户都起来了。
与此同时，城外不远的屯所内，李龙也被惊醒了，出事儿了！他留在句容的守备军不足200人，城外还有100人！
嘟嘟嘟，嘟嘟的机枪声在城下响起，有一队人边退边打，退到了句容城门下大叫，“开门！”
守备不敢怠慢，立刻打开了城门，只见一只七八十人的队伍灰头土脸的撤进了城里，一边撤一边大喊，“关门，快关门！”激烈的枪声伴随着惨叫，在这黑洞洞的夜里令人感觉无端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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