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云狂这句带着压抑怒气的质问,苏斓心中反而奇异地开心起来。
他不同了。
这冰冷的语调下,藏着的是被触动的情绪。
她几乎能确认,自己在他心中,并非全无位置。
苏斓紧了紧藏在袖中的手心,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直视着他,用同样平淡的语气,轻轻反问:
“你喜欢上我了?”
若是从前的云狂,答案根本无需她问。
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的一切都会迫不及待地告诉她。
但现在……苏斓想亲耳听一听,想看一看,自己在他那片被遗忘的冰原上,究竟还能占据多少份量。
云狂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反问回来。
他张了张嘴,一个“我”字脱口而出,带着下意识的冲动。
但后面的话,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死死扼住,卡在了喉咙里。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苏斓直视的目光,生硬地转了口风:
“我……只是担心,你们感情用事,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却连他自己都能听出其中的不确定。
果然。
苏斓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她不再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疏离的弧度,语气客气:“如此,就不劳烦云公子费心了。”
今晚的信息太多,苏斓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理清。
或许……容焰说的是对的?
就当是……给彼此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认清自己的机会。
这样想着,苏斓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站起身,对着依旧坐在原地的云狂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
“夜已深,云公子也早些休息。”
说罢,不再停留,转身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茶水间内,只剩下云狂一人。
他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窗外那轮清冷的魔月将光辉洒在桌面上,也照亮了苏斓留在桌上的那只酒杯。
就在这寂静的月光下,他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极其短暂的画面碎片——
似乎也是一片如水的月光,笼罩着一棵巨大的、开满紫色花朵的古树。
树下有水波粼粼,少女的身影浸在水中,仰着脸……他们仿佛在拥吻,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谁坚定的承诺……
那感觉温暖而真切,却又转瞬即逝,快得抓不住。
心口传来一阵陌生的悸动与刺痛。
云狂的目光,锁在那只杯子上。
半晌,他伸出手,拿起那只还残留着她气息和体温的酒杯。
指尖摩挲过杯沿那抹淡红,然后,他将酒杯送至唇边,对着她留下的印记,将杯中剩余带着她气息的酒水,一饮而尽。
酒液冰凉,入喉却烧起一团无名的火。
马车在焦土与碎石间又行进了约莫半月。
空气中的魔气愈发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灰烬与腐朽气息的死寂。
细小的灰色尘粒无声飘浮,落在车窗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诸位,葬神渊……到了。”二管事玄砺推开马车前门,望着前方,语气凝重。
众人陆续下车。
容焰率先一步跃下,转身便极其自然地朝车厢内的苏斓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殷勤。
若是从前,苏斓多半会摆摆手,自己轻盈跃下。
但此刻,她只是微微一顿,便坦然地将手轻轻搭在了容焰掌心,借着他的力道,从容落地。
站在一旁的云狂,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僵硬,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不悦。
这几日,他日夜不辍地修炼幻瞳族功法,识海中的心瞳之晶已初步凝聚。
随之而来的,是看到越来越多的、属于“过去”的记忆碎片。
那些画面零散却炽热:妖界的月下,人界的相依,她或笑或嗔的模样,还有自己心中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珍视与占有欲……
这些碎片的情感冲击力巨大,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并非“恢复”记忆,而是像一个旁观者,被迫观看一场关于自己却无比陌生的浓烈爱恋。
这陌生的情感几乎要将他击溃。
他不敢深想,若有朝一日这些碎片拼凑完整,那被遗忘的深情悉数回归,他该如何面对如今与苏斓之间这种局面?
而眼前,容焰越发肆无忌惮的亲近,苏斓似乎并不抗拒的态度,更像是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本就混乱的心绪。
其实,他早该察觉的。
早在当初,他魂魄初归,在桃源涧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位天苍派掌门墨锦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那一刻,刺痛便已扎进心里。
所以后来,他才会那般反常地与她争吵,说出“两清”那样决绝的话。
与其说是恼怒她的“欺骗”,不如说,是他无法忍受她身边出现任何可能“取代”自己的身影,哪怕他当时对此毫无记忆,只剩本能。
如今看来,她身边何止一个墨锦?这狐妖容焰,不也正虎视眈眈,步步紧逼吗?
或许,只有尽快找回完整的记忆,让“曾经的那个自己”回来,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何留住她。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已正在观察前方地形的苏斓,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波澜,将注意力转向下方的葬神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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