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你别出屋。”
王宝钏挡在她身前。
赵九娘抱着琵琶，躲在王宝钏身后，她知道，三小姐能保护她。
王管事哪能让人在太子眼皮子底下被带走。
“护院何在？”
随着王管事一声大喝，不知何处涌出一排黑衣护卫，个个高大，两三下就把祝三郎连同打手制服，扭送府衙。
王宝钏本以为还需一场冲突，谁知王管事三言两语就把事解决了。
她眼神落在一旁，老神在在喝茶的李羡身上。
心道:在绝对的权势面前，祝三这种强取豪夺，完全被碾压。
李羡甚至都不出面，就轻松解决。
她又想到自己，若不是有个宰相爹，万一落到这种境地，岂非要日日对人强颜欢笑。
一时间物伤其类，又可怜赵九娘弱女子一个，拉着她便劝:“若是沈郎君来，你便答应他吧。”
李羡在场，赵九娘不便说，只一味说好。
王宝钏又说:“我走后便派人去温府寻他来，今夜你不要害怕。”
“我会让王管事都替你挡下，不是沈郎君，谁来你都不要接。”
赵九娘都应下了，王宝钏这才放心离去。
“你倒是对赵九娘上心。”
夜色正好，李羡也不叫车，于长街上和王宝钏并肩行走。
王宝钏道:“女子自怜女子，其实反过来想，若是我与她换了境遇，可能我还不如九娘坚韧。”
李羡自觉讨了没趣，正路过卖珠花头绳的小摊。
王宝钏停下脚步，于摊子上挑挑拣拣。
“女郎看这珠花，都是细细珍珠点缀，可好看哩。”
小贩一晚上没卖出几根，乍然见着穿着富贵的主顾，此刻正卖力推销。
王宝钏随意选了几只，就要簪上。
李羡道:“我帮你。”
那珠花蝴蝶样式，尾部悬个银铃，各簪在王宝钏飞云髻两边。
她摇头，蝴蝶珠花叮铃作响，煞是好听。
“好看。”
李羡赞她，又掏了银子结账。
王宝钏道声多谢，低头并不看李羡。
“卖水咧，甜蜜蜜的糖水。”
推车的是个老丈，佝偻着单薄身子，沿街叫卖。
“老丈，倾一盏糖水来。”
老丈倾了一盏，倒于铜盅，递给王宝钏，两手绞着围兜，局促不安。
王宝钏接过，呷一口，又把铜盅还给老丈。
“果真甜蜜蜜。”
“老儿祖辈都做糖水生意，这口味，错不了。”
老丈得了认可，忠厚老实的他，咧着嘴笑，还要给王宝钏来一盅。
“不了，老丈，您还要做生意呢，一盅糖水几钱？”
王宝钏掏荷包要付银钱。
李羡拦住她，“我来吧。”
老丈道:“不值几个钱，女郎给二文钱便可。”
二文？
李羡出门带的最小也是碎银子，铜板是一个都没有。
他在荷包里翻检半天，挑了枚碎银子丢给老丈。
“郎君，太多了，老朽找不开。”
老丈捏着碎银子十分为难，又还给李羡，“罢了，权当是送女郎尝一口。”
王宝钏问:“老丈，你每日都出摊吗？”
老丈道:“并不是每日，有些多做些，有时少做些，混口饭吃。”
王宝钏想了想，道:“老丈，这样晚了，我也不白吃你糖水，你把剩余的糖水都送去望江楼，寻王管事，说三小姐让你送，自会有人与你结账。”
老丈出来半日，卖出糖水不过四五碗，王宝钏叫他送去望江楼，当下喜不自胜，直呼遇到贵人。
王宝钏又去问李羡，有没有什么信物。
李羡摇头。
不是没有，只是他的信物非富即贵，寻常百姓拿到，只会惹出祸事。
“我派人随他同去，耽误不了，你放心。”
李羡让老丈自去望江楼，到了自有章程。
老丈憨厚黝黑的脸，爬满岁月的痕迹。
浑浊的眼，因为看见了点点希望，闪烁着泪花。
老丈跪下给二人磕头，李羡扶他起来道“老丈去吧。”
老丈抬手擦擦泪花，道谢后挑着担子离去。
“殿下体恤百姓，是我朝之福。”
王宝钏叹民生多艰，李羡能如此，确实难得。
李羡道:“我幼时读史，不解其意，王相当时为太子太傅，大道理虽多，但有一句，一直记于心间，不敢忘。”
“哪句？”
“百姓，是这天下的百姓，天下，也是这百姓的天下。”
王宝钏侧目，心说殿下你怕不是诓我。
我爹能跟你说这话？
李羡逗她:“别怕，这话传不到我爹耳中。”
“前朝魏征谏太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看那位老丈，耳聋昏花，他或许并不知如今皇位上坐的哪位皇帝。”
“但他知道，能让他过上好日子的，就是他恩人。”
李羡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在长街上。
“殿下以后，定是明君。”
长街屋舍下，风吹灯笼晃悠悠，烛光拉长身影，渐行渐远。
路走了一半，王宝钏不肯走了。
“脚痛……殿下，雇顶轿子吧，走不动了。”
李羡捏捏她鼻尖，笑道:“娇气。”
“呐，不远处拐个弯，就到你家西角门，这时可没有轿子。”
指着不远处的暗巷，李羡在她跟前蹲下，“本殿勉为其难，送你一程。”
王宝钏倒也不矫情，磨磨唧唧爬上去。
“多谢殿下。”
“三小姐果真不客气。”
李羡笑了笑，托住王宝钏，稳稳当当起身，“搂紧，回头掉下去，可别哭鼻子。”
王宝钏果然听话，身子紧挨李羡。
软软的，香香的。
“回家咯。”
李羡眼底眉梢都是笑意，抬脚大步走回西角门。
相府西角门到了，李羡放她下来。
背后的香软温热顿时没有，春风飘过，有些冷。
李羡没来由的，有些失落起来。
王宝钏行了万福，说道:“多谢殿下相送。”
她正要扣门，李羡扯住她往怀里带。
王宝钏惊呼:“殿下……”
“别动，我就抱一会。”
李羡哑着嗓子道。
良久才把她放开，扯了她腰间荷包捏在手里。
“去岁要你绣荷包，过了元宵，始终没等到，这只荷包，权当送我吧。”
王宝钏余光一扫，那荷包绣着并蒂莲，这怎么可以送。
她忙去抢:“殿下，这只旧了，我送你别的，殿下要什么都送？”
李羡躲开，手举得高高的:“真的。”
“那本殿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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