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别人看着眼前的两份文件、一脸疑惑时，雾月却忽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心中堵塞了很久很久的问题，也在看见文件名的那一瞬间，豁然开朗。
原来……她以前的猜想，没有错。特洛伊很可能还活着！并且一直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观察着所有人。
就在这时，坐在主位上的皇帝开口了：
“如你们所见，我怀疑我们的精神网络诞生了一个超出我们想象的集体意识。而你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她。”
“你们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加入计划。在不被对方察觉到的情况下，找到她。成功的奖励很慷慨：成为帝国的储君。失败的惩罚同样简单：一场没有葬礼的死亡。”
“第二个选择，主动删除这段记忆，然后离开这里。”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帝国的宪法规定，帝位并非世袭制，而是根据个体对帝国的贡献度，由皇帝指认为储君，再参与全民公投。
然而，如今的陛下却没有立哪怕一位储君，原因也很简单，包括陛下在内，每一位公民，都能活很久很久……
成为储君……这份奖励表面上很慷慨，实则只是一张空头支票。
而且能干到这个地位的，基本都很了解自家皇帝的性格：不喜欢弯弯绕绕，同时也说一不二。
说会死，那就一定会死。大家都是惜命的，更何况这个计划看上去……很不靠谱。精神网络将形成集体意识？至少按照目前的科技理论，这只是个“奇思妙想”，没有任何理论依据。
“陛下，很抱歉，我不打算加入计划，科学院还有事情要忙，微臣会在离开时主动删去这段记忆。”
“陛下，微臣退出……”
“陛下……”
……
最后，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主位上的皇帝，外加一位孤零零的少女、忘乎所以地翻阅着计划的内容。
良久，雾月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有些惶恐地低下脑袋。
“陛下……”
“无妨，叫我艾琳娜就行，你就是那个『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科研主管』？刚上任没多久，对吧？”
艾琳娜看着雾月，嘴角挂着一丝笑容。
“刚刚那帮老家伙可没你这么尊重我。你也和他们一样，拥有和我平等对话的权力。无需谦逊，也不许谦逊，你们是帝国的骄傲。”
艾琳娜的一番话，直接把雾月说愣了。她确实刚上任没多久，对眼前的这位陛下也没太多去了解。
“好的，陛下。”
欸等等，刚刚陛下是不是让她直接喊艾琳娜来着……这算抗命吗？
不过很显然，艾琳娜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上的问题。
“回到刚刚的话题吧。你似乎对和这个计划很感兴趣？”
感兴趣？远远不止吧？倒不如说，雾月活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这份计划……简直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然而，雾月刚想开口，艾琳娜就补充了一句：
“是因为曾经那个叫『特洛伊』的人偶，对吗？”
雾月：？！
欸等等，陛下怎么会知道……好吧，对方有着最高权限，似乎可以随意探查自己的精神网络来着。
“事实上不光是你，据我所知，迄今为止与你有类似经历的帝国公民，已经数不胜数。他们大多都是人类少女，或者有人类血缘的年轻女性。”
“在某段时刻，邂逅一个名为『特洛伊』的陌生人，或者人偶。直到对方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难以忘却的一笔，再看着对方悄然离去，无处追寻……我说得对吗？”
雾月：……
她不知道此刻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她一直在找特洛伊，找了很多很多年，一无所获，直到线索被陛下亲手呈现给她……
但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陛下会选她？
“这场会议不过只是个形式，事实上在你踏入会场的那一刻，参与计划的名单就已经确定了。很好奇我为什么选你，不是吗？”
雾月轻轻点头。
然而，艾琳娜却又忽然话锋一转。
“倘若文明诞生了集体意识，身为集合，祂拥有所有个体的知识与权限，祂或许可以引领文明，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文明。”
“很不幸的是，这个假设已经基本成为了现实……我们发现得太晚了。如果选择和祂对立，我们或许可以通过关停精神网络来向对方施压，但精神网络对我们而言太重要了，无疑相当于自废一臂。”
“除此以外……雾月小姐，你应该知道《神诞论》吧？思潮会诞生神明，精神网络既然能被看作巨大的神经元集群，是否也能被看做某种思潮呢？是否有神性会施加于这个集体意识呢？当我们与神明对立，是否又能看作是某种『思潮偏移』，从而导致一次巨大的、史无前例的、殃及无数宇宙的『毁灭性神灾』呢？”
“因此，相比对立，我选择了共生。”
“至于为什么选你……因为在与『特洛伊』有过接触的众多个体中，你是唯一对『祂』的情感保持不变的。极致的思念与眷恋，从离别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始终如一……对吗？”
也唯独这一点，雾月无论如何都无法去反驳。也正是这份情感，支撑着她活到现在，并走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艾琳娜笑了，这是雾月第一次看见陛下如此柔和的笑容，平静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解脱……等等，解脱？
“我们需要和特洛伊成为『朋友』，这是绝对平等、互利共生的关系，而非奴役或单纯地利用。同时，这段关系要足够牢固，要有远超常人的信念，也要经得起岁月洗礼。当『平等』的关系破裂，特洛伊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很可惜的是，我做不到，已经没办法再去交朋友了……我当皇帝已经太久了。”
“所以……雾月小姐，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去见你想见的人吧。我们终究要面对那个集群意识，我们既不能被对方奴役，也不能奴役对方。当文明与文明的意识彼此交织……又能否带来一种未曾设想地、位于夹缝中的崭新可能？这就是我对你的要求。”
……
后来，雾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艾琳娜“食言”了，关于储君的身份，并没有等到计划完成，而是在雾月接下计划的那一刻，就被艾琳娜指定为了储君。
从现在起，她将接受艾琳娜的培训，学习有关君主的一切……
直至她真的成为一个君王后，她将代表着文明，与文明的意识正式见面。
与此同时，《文明的集合——精神网络意识体研究计划》也将开始秘密进行。而雾月需要做的，唯有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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