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是寥廓的。
星空是深邃的。
当青年看向星空，星空将目光投向青年。
寥廓的她、深邃的她，伸出手。
向凌霄峥发起一支优雅的舞蹈。
哪怕着夜色为裙，眼眸中倒映出晨曦，她依旧从容将之聚合成人之形体，落落大方展现在沉思依旧的青年面前，随即星空勾起几道涟漪......
凶险的浪花几乎将凌霄峥吞没，但他巍然不动。
星空在继续舞蹈。
几座山崩、几处海啸。
那是舞乐华章中微不足道的一撇，很快就被卷入更激荡的旋律中，幽幽地触动青年心口，舒缓地、慢条斯理地叩问他，是否能因之丈量生命的位格？
答案是否定的。
沉默是乐章的终曲，也是刺破夜的光辉。
青年站起身，拂去些许尘土，随意看向褪去的夜空——
她笑了，正如初见。
嘴唇翕动，好让凌霄峥看懂：
她不投骰子，过去不，现在也不。
......
伊比利斯醒来时吓了一跳。
“你......你还好么？”
她眼中，凌霄峥已经几近分崩！
无数暗色的纹路如侵蚀般刻入青年的体表，宣泄着其中磅礴的能量，每一块肌肤都显得几乎要脱离而去，但凌霄峥却毫不在意，只是死死地盯着天空！
听到话语，凌霄峥收回视线。
他摇了摇头：“没事，看着吓人。”
呼吸间，那些骇人的纹路已经尽数弥散，好似从未刻印在肌肤上似的——其实确实没有，青年现在空有一副魂体，所谓的外表只是浅浅的一层“壳”。
斟酌着语句，凌霄峥还是决定托出先前之事：“就在你睡觉的时候......”
“大魔君化身星空，发起了袭击。”
“啊？”白发少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伊比利斯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就懵了。
不过，她很快就雀跃起来：“哼哼，姐姐一定是来救我的！”
说罢，魔君挑衅般看了青年一眼。
但凌霄峥维持了缄默。
青年看着白发少女开心的容颜，眼帘低垂。
片刻后，他还是犹豫着托出了真相：“其实，大魔君也是来杀你的。”
“昨晚的对战，她完全有意将你卷入其中——几乎是肯定，想要将你直接抹杀。”
凌霄峥隐瞒了：若不是他特意挡下，伊比利斯就看不到今早的太阳了。
少女的眼神失去了色彩，本就漆黑的眸子愈加深沉。
她颤抖着询问：“你能......再说一遍吗？”
“伊莉丝，你可以用权柄确认的——”青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伊比利斯一把扑进怀中，看着她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说实话，哭得挺丑的......像只小花猫。
然后就被魔君狠狠踩了一脚。
随即，她将脸庞埋入对方的衣服中，沉闷道：“......凌霄峥。”
“我不想去看.......结果是什么......哪怕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但我就是、就是不想去看啊！”
空间的力量迸发出，在本就摇摇欲坠的神国上重重踹了一脚。
伊比利斯现在很绝望，哪怕她早已有猜测——
当初，在凌霄峥处得知姐姐未死的消息，魔君理所当然兴奋了很久，但随即一个小小的疑惑涌上心头：为什么姐姐不来找自己呢？甚至不愿意用任何隐秘的方式提醒自己一下？
姐姐可是大魔君啊！她要是知道凌霄峥并不是什么邪恶的存在，施施然地步下天阙，由自己来牵线介绍，一致共同努力向着“救世”的道路前进，一定会成功吧！
然后，自己就有......
魔君迷离的幻梦熄灭，现实告知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开始呜呜哭泣；破碎的内心中，那拯救姐姐的梦想，显得尤为可笑。
她克服苦难，将决心刻印其中的梦想，宛如破烂。
“我没了......我什么都没了。”
憎恶魔君茫然地回顾一生，她站在尽头展望。
这里仅剩一片空无，唯有她一人。
“但你还有需挂念的。”
沉稳的声音响起，叩开少女的心房。
凌霄峥步入伊比利斯的内心，微微叹息。
他身上，名为“心灵”的权柄正闪闪发光，充作青年来此的道标。
白发少女将自己缩成一团，眼神黯淡。
她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像。
凌霄峥尝试开解：“伊莉丝，你还有别的亲人呢......”
“你经常提到的，那些自大愚蠢的弟弟们。”
伊比利斯摇摇头，眼珠直掉：
“其实，我一直都明白，自大愚蠢的是我才对。”
“破败为了世界而牺牲了......瘟疫、咒厄也是重伤，他们并没有消极失落，而是积极从伤痛中汲取新的力量——但被我这个逃兵给阻止了......说口口声声是为了正义，但当时我才是唯一一个逃跑的......”
“姐姐是不是因此对我失望，才对我......”
青年温柔地开解：“这并不是你的错。”
“别困于对自我的低落失意，你没有想过——其实，大魔君才是错的？”
伊比利斯怔怔地抬起头来。
“但是姐姐......说的做的都是正确的......”
凌霄峥轻松地摊开手：“那你姐姐打败了我么？”
“没有......”
“这就对了。”
青年摸了摸白发少女的脑袋：“大魔君，是你的姐姐，是世界的主宰——但她不是一个绝对正确的存在，至少在我面前不是。”
温柔的触覆下，少女的躯体一颤。
“所以啊，请不要否定自己，伊莉丝。”
凌霄峥轻松地劝慰：“毕竟，我还是十分需要一名导——”
顿了顿，他决定说得更为诚恳些：“毕竟，我还需要一位——足以交付身心的伙伴。”
“所以，小魔君，你能做我最亲爱的同伴吗？我将备受荣幸。”
眨了眨眼，伊比利斯并未第一时间做出回复。
片刻后，她的眼眸中浮现出光彩，整个魔也开始活跃起来——凌霄峥知道，他熟悉的那个白发少女终于又回来了，便善意地笑了笑：
“所以，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魔君庄重地握住青年递来的手，不好意思道：
“是足以交付身心的、最亲爱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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