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东越稳坐四方之尊的宝座，居高自傲，令四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西黄凉止一举终结了这个乱世，可没想到换来的不过是表面的风平浪静，背地里依旧 暗潮涌动。
气氛一度冷了下来，吴忠急着立功，率先打破沉寂，“臣斗胆揣测，指使陆荷的东越皇族恐怕就是东越太子陈子习。”
凉风冷冷地瞥了吴忠一眼，似在表示这种废话也用你说，整个东越现如今就只剩下两个人，一个苟延残喘的国君，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太子，有什么好斗胆揣测的。
吴忠不知在暗地里扇了自己多少个巴掌，嘴怎么这么欠呢。
“父皇你看，儿臣真的是冤枉的，儿臣从未勾结过什么细作，都是那个女人故意接近儿臣，陷害儿臣。”
凉风全然没有理会一直在求饶的凉齐，声音低沉而有力地喊道，“杨大人。”
“臣在。”杨文灿稳重回话道。
没有任何多余的吩咐，他直接继续道，“回禀陛下，大殿下的诸多罪行臣已一并彻查清楚。盗取三殿下观政论之事，乃陆荷所为，有大殿下的授意，三殿下遇刺之事，由大殿下与陆荷一同密谋，随后太后对陆荷的身份起疑，东窗事发之后，大殿下将其囚禁，滥用私刑，此事证据确凿，臣当时就在现场，至于勾结细作的罪责，臣已证实吴大人所言不假，并非大殿下主观之意。”
我说的还能有假？欺君乃杀头重罪，吴忠一个白眼，书呆子一个，也就只配做个副职了。
“你们俩都退下吧。”凉风发话道。
“是，臣告退。”两人行礼退出殿中，剩下的就不是他们能过问的事了。
吴忠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今天也好好活了下来，他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人，随口问了嘴，“杨大人可要去本司长的诏狱司中坐坐，本司长已命人备好酒菜。”
“不了。”杨文灿冷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忠咂了一下舌，真是不识趣，这种人是怎么在宦海浮沉中活下来的，不是早死都得晚死，横竖就是找死。
不过进了诏狱司就是他吴忠的人，最近没什么大案子，倒是可以放松一下，他又可以好好陪着他的犯人玩玩儿了。
正殿之中
“大殿下还有什么想辩解的？”凉风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
“儿臣……儿臣只是一时糊涂，父皇，儿臣知错了。”凉齐害怕地将头埋得老低。
“那大殿下说说，你错在了何处？”
“儿臣不该一时鬼迷心窍，轻信东越细作的谗言……”
“错了。”
凉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凉风一口否定，“儿臣不该不顾手足之情，去谋害三弟，也不该处处与四弟针锋相对。”
“错了。”
“儿臣不该对太后滥用私刑……”凉齐说话都没了底气，他不知道父皇究竟想要什么答案。
“错了！大殿下错了，大错特错，错的离谱至极，到了今天这个局面，你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真正的错误，这才是最大的错误。”难得一见，凉风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他的这个儿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欠下一大堆糊涂账。
凉齐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难道他还做了更加大逆不道的事？
“窃取文章之事，本皇早已明了，也对你做出了重罚，可你全然不明白本皇的用意，依旧我行我素，妄自尊大，若大殿下能稍微收收心，动动脑子，也不会沦落至此。”
凉齐老实地跪在地上，将身体压得更低，惶恐不安地重复着，“父皇，是儿臣错了，儿臣不该做这些混账的事，儿臣知错了。”
“大殿下只知道认错，却全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凉风重重叹了口气，“那好，本皇便告诉大殿下，你犯了多么愚蠢又致命的错误。”
“大殿下自以为精心策划的刺杀，在设局之人看来不过是场儿戏罢了，三殿下早已对陆荷的身份起疑，对她做了足够的提防，你又怎么可能真的杀得了三殿下，至于太后，完全就是个诱饵，死了又有何妨，所以大殿下能明白吗，从你和陆荷勾结之时，就已经掉入了陷阱之中，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自掘坟墓。”
“父皇，您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就有人想要利用陆荷设局陷害儿臣？”
凉风无言，凉齐却全然无法明白，陆荷的目标不是三殿下吗？
“太子之位只有一个，大殿下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行动起来，努力去争取，本皇也经历过这些，又怎会不懂其间手段，在本皇看来，大殿下做了这么多并无过错。”
凉齐突然看到了生的希望，忽地双眼放光，父皇难道不打算追究自己的罪责？
凉风却瞬间黑下了脸，“说到了这个地步，大殿下竟然还是什么都没能明白，真是糊涂啊！”
凉齐的心情瞬间掉落低谷，父皇的意思是说自己去争取太子之位没有错，但是方法用错了，终究难逃死罪。
“大殿下难道看不透吗？这是一个局中之局，在你看来你一直是布局之人，殊不知你早已落入了一个更大的死局，你下的每一步棋，设的每一个局都不过是在铺设你自己的黄泉之路，到头来就如现在这般，只有死路一条，而这个局中之局的精妙之处便是陆荷。”
凉齐脸色惨白，他突然明白了一切，原来从一开始陆荷的目标就不是三殿下，但是她却利用三殿下掩饰了她真正的目的，从而瞒天过海，完全将凉齐玩弄于股掌之中。
陆荷的出现就是一步死棋，设局之人让他误以为陆荷与他有相同的目标，他一旦与陆荷合作，就不会轻易起疑，走向绝境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完全没有看透陆荷的野心，反而沾沾自喜地利用她来打压三殿下，可凉齐错了，真的错的离谱，从陆荷接近三殿下起，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什么三殿下，从始至终她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铲除大殿下，皇城之中一定有更大的势力在与东越细作勾结，而大殿下在这股势力面前，就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毫无反抗的余地。
“父皇，儿臣还有活路吗？”凉齐的双眼已变得空洞，他明白自己已经死定了，纵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和悔恨，他也无路可退了。
“本皇给过你活路，可大殿下根本不懂珍惜，依旧自以为是，趾高气扬，把你推向深渊的人难道不是大殿下你自己吗？”
面对父皇的质问，凉齐说不出来一句话，他早该看透狼子野心之人的险恶用意。
“大殿下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觊觎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最致命的弱点就是刚愎自用，戾气太重，如何挑得起统治西平的大梁？以你的实力也撑不起你那深不见底的野心，却还是妄自尊大，根本不懂得收敛，才招致如此横祸。”
“儿臣知错，甘愿受罚。”凉齐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悔不当初。
“大殿下好好想想吧，你在局中迷，在局外依旧看不透，还比不上本皇这个局外局的人看得透彻。刺杀三殿下之事你做得太过糊涂了，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你是沾满血亲之人的鲜血才坐上那个位置的，你真的做的安稳吗？”
“儿臣愚昧至极。”凉齐现在已不再寄希望于活路。
看着绝望无助的大殿下，凉风终究下不去手，无奈苦口婆心道，“什么时候才能对至亲之人下毒手，像大殿下这样执迷不悟，在自己的位置上待不安稳的人，在本皇看来就该杀，如不除此后患，必然造成藩王谋反，届时又会挑起内乱，动荡局势，内忧已起，外患难安，国何以存在？”
凉风语重心长说了一大堆，凉齐此时才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这些都是在教他如何保命，只有安下心，收起不该有的野心，乖乖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才不会招致杀身之祸。
“儿臣已明了父皇的一片苦心。”凉齐只怪自己醒悟得太迟。
“大殿下真该学学你二弟，昺儿明白自己无法担此大任，便醉心于琴棋书画之中，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安稳一世，岂不乐哉？再看你四弟，年儿痴迷于骑射，凭借自己卓越的箭术享誉皇城，本皇又何曾责备过你们不务正业，坐拥皇位之人，不是非得是本皇的孩子，还有这么多的藩王世子，有能者才能堪当大任。”
“儿臣已知错，望父皇责罚。”
“你让本皇该如何啊？”凉风老泪纵横道，“本皇才刚刚失去你二弟，现在却又要失去本皇的长子，本皇的心不是铁打的，不是本皇要杀你，是你自己屡教不改，自觉坟墓，逼得本皇不得不杀你！大殿下犯下诸条重罪，已是罪无可恕，就算再不忍，本皇也必须给天下一个交代，不然本皇日后还如何治国理政，如何维护皇家威严，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大殿下该清醒清醒了，你现在已是难逃死罪。”
凉齐彻底绝望了，终究是无路可走，退无可退了。
“陛下！”一个声音从殿外响起，女子一身素净白衣，披散着长发步入殿中，再无任何妆饰。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王悦钏端庄行了个礼。
“芸妃。”凉风唤道。
凉齐抬头看着来人，短短几日不见，母妃已变得憔悴不堪，最不愿输了风头的母妃从不会像这般模样就走出殿中，母妃身上早已没有昔日的傲气，只剩下一心为了孩子而熬出的一脸皱纹，这便是只有当娘的才懂得的心酸。
“母妃……”凉齐心痛地叫出口。
王悦钏缓缓跪下身，“臣妾教子无方，才让逆子酿成大错，臣妾甘愿贬为庶民，就此出家，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为西平祈福，祈愿西平国泰民安，国运昌盛，以求赎去逆子犯下的滔天罪孽，恳请陛下放逆子一条生路。”
“母妃，不……”凉齐已难掩苦泪两行。
凉风亦是心痛无比，但再无他法，终归需要有人担下大殿下所犯的罪责。
良久，凉风沉沉叹气，“允了。”
“草民谢过陛下。”王悦钏领旨谢恩。
“大殿下凉齐，赐封伏翼王，保留封号，削去爵位，即刻归藩，不得有误。”
“伏翼王叩谢陛下龙恩。”凉齐重重磕了个头。
“退下吧。”凉风缓缓转过了身，掩藏他就快控制不住的眼泪。
凉齐扶起王悦钏，两人搀扶着走出了正殿。
顿时，整个大殿之中，只留下那一抹孤独不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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