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漓也被太后所言而感染。
她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
太后已经做出了她认为最正确的决定。
只是皇帝怎么办？
顾江漓更加忧愁。
她真的不敢想象。
皇帝对她用情至深，要是知道孩子出生，就意味着她可能会死，他会怎么想？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很久，一阵啼哭响彻整个云光殿。
太后哭泣的双眼有了一瞬间的愣神。
她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有些恍惚地看向太医们的方向。
一个宫女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热泪盈眶走到太后面前。
“恭喜太后，顾昭仪生了，是个小皇子。”
太后伸出手，想要将孩子抱在怀里，却手足无措不知从何下手。
最终也没有抱孩子，她放下双手，哭得更难过了。
“好...好...小皇子好啊...他哭好有力。”
太医连声说到：“是啊，太后，小皇子有神灵庇佑，虽未足月，却十分健康。”
太后欣喜的泪水还没擦尽，又问：“那顾昭仪呢？她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几个太医正想回话，一阵刺骨凉风让他们的脊背瞬间僵直。
他们转过头，朝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冷汗阵阵冒出来，浸湿了整个后背。
皇帝站在门外，微微低垂着头，眼底一片阴影，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尽管如此，他的身上还是有一种凛冽的肃杀之气，在这个房间中悄然弥漫。
他们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王朝的帝王。
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除了婴孩啼哭的声音，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仿佛大家此时都心知肚明。
谁要开了口，谁就会去见阎王。
皇帝跨进门槛，一步一步走在现场每个人的心尖上。
他完全无视了还在哭泣中的婴儿，径直走向顾江漓所在的床边。
温柔的牵起她苍白的手，阴恻恻地开口：“顾昭仪怎么样了？”
他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
可越是这样平静的状态，越是令人心生胆寒。
几个太医互相推动着对方的手臂，没有人愿意主动回答皇帝的问题。
还是太后出来解围，又对着太医问了一遍：“顾昭仪到底如何了，从实说来。”
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把最年老的太医推了出来。
“回陛下、太后，顾昭仪能顺利产下小皇子，已经是万分的幸事，但顾昭仪的身体，恐怕...也就这两日的光景了。”
皇帝蓦然站起身，一双长腿两步就到了太医跟前。
他将太医提溜起来。
刚才阴冷平静的状态一去不复返，目光凶狠地死盯着太医的眼睛。
“当朕的话是耳旁风吗！谁准你们替朕做主！谁准你们让孩子提前出世的！
“朕说过！朕只要你们保住顾昭仪！你们不想活了吗！”
太医瑟瑟发抖，嘴唇发紫，“陛下...顾昭仪生命垂危能保下孩儿，下官等已经做出最大的努力...而且，这些都是太后应允了的......”
一番话让皇帝的怒火到达顶峰，他用力一推，将太医推开好几丈远，太医一下子仰倒在地上。
“朕杀了你！”皇帝眼里充斥着杀意随手抓着一个小瓷器冲向太医。
太后吓得不行，连忙上前拦腰搂住了皇帝。
“皇帝，太医已经尽力了！若是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能同时救下顾昭仪，哀家也不会让他们放弃的！你要怪，就怪哀家吧！是哀家害了顾昭仪！”
皇帝动作被制止下来。
他浑身发抖，喘着粗气，眼神发红，可怕得像是要吃人。
太后悲痛之余，也生出了一些惧怕。
她从未在皇帝脸上看到过如此这般恐怖的神情。
他竟然想亲自动手用瓷瓶砸死太医。
可见他真的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皇帝，哀家知道你痛心，可事已至此，杀了皇宫里所有的太医，就能有用吗？”
皇帝依然沉默着不说话，眼神里的怒火丝毫没有消散。
“皇帝，你看看孩子吧...这是你的孩子，你和顾昭仪唯一的孩子。”
太后企图用孩子来唤醒皇帝的理智。
但这句“他和顾昭仪唯一的孩子”还是让他消掉了一些怒火。
他不说话，拿着瓷瓶的手也缓缓降下，瓷瓶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他推开太后。
接着转过身子走向顾江漓的床。
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肯给襁褓中的孩子。
“滚！全都滚！”
太医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跪着往屋外退去。
皇帝在顾江漓的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丝毫不敢挪开半寸。
太后不忍心看到皇帝如此模样，又哽咽着劝道：
“皇帝，哀家知道你对这孩子的情谊，但是...有时候，人的命就是这样的...
“你该振作起来，照顾好你们的孩子，找到害她的凶手。
“顾昭仪想必也不想看到你这般癫狂的模样。”
太后说了好几句，可皇帝却充耳不闻。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顾江漓苍白的脸，不发一言。
太后看不下去这悲痛的场面，与其他人一起退出了房间。
安静的房间里，皇帝的神情有了巨大的变动。
皇帝将顾江漓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刚才的暴戾消失不见，唯有慌乱紧张与不安。
“漓儿...朕知道你能听见的...是不是？”
顾江漓的手却越来越冰凉。
紧闭的双眼丝毫没有要睁开的迹象。
“没关系的，漓儿，太医治不好你，总有别的办法能治好你......”
皇帝宽厚的肩膀正止不住地颤抖着，握着顾江漓的手越来越用力。
“朕去拜佛，去求神，去祈福...让大姜每一户人家都为你写祈福书，一定没问题...”
回答皇帝的，只有一片死寂。
“朕可以从皇城脚下，跪到华云山顶，朕听说他们祈福的人都这么做，只要心诚，所求之愿一定能达成。”
“再不济，朕也去苗疆，那里奇人异士，用蛊的，用术的...总能找到救你的办法的...”
他念叨了好多，可房间里除了他的自言自语再无其他。
这片安静最终成了击溃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弯下腰，窝在顾江漓的臂弯处。
“漓儿...你不能...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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