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之后，海薇安语气依旧平静：
“那么，原因呢？你是基于什么理由做出了这个决定？”
又是沉默，然后趴在希尔德拉头上的甲虫才发出声音：
“你不会理解的。”
海薇安：
“也许我会呢？”
死一般的寂静中，希尔德拉又叹了口气，她今天在海薇安面前叹气的次数可能比过去三百年加起来都多。
“我一直不想承认，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我其实是个非常胆小的人。”
“我一直都在害怕，我在害怕改变，我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像那个混蛋一样。而只要我还活着，我活的越久，这种可能就会越大，我很害怕如果我继续存在，未来我就会做出什么无法被原谅的事情。这一点我不如那个混蛋，他可能早就看到了这些……所以，你能理解吗？”
海薇安：“……”
“如果我的记忆储存没有出错的话，曾经的你不是这样，最初你找到我时，就算面对我的亲卫都毫不畏惧，那个时候我有过怀疑，你的内心或许不存在恐惧这一概念。”海薇安说：“是什么改变了你？在你消失的一百多年之中，你经历了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和你们无关，无论它成功还是失败，都对你和你的种族没有影响，所以，请不要追问了。”
海薇安点头道：“我理解了，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也不会继续追问，那么，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你的那个计划进行的咋样了？”希尔德拉以聊天的口吻问道。
“泰拉的时空逐渐趋于稳定，它已经能较长时间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中，但距离彻底稳定还有一定的距离。”
“你们真的弄成了啊！”希尔德拉发出惊叹。
“计划比我们预想的要顺利，没有爆发冲突，我们捕获了一颗没有生命也不再受到关注的泰拉。”海薇安说：“等到这个星球彻底稳定，我们就要在上面播撒生命，这项工作可能也需要你的势力进行协助。”
“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你打算做什么？”希尔德拉又问。
“我会征服整个宇宙，让它重回秩序。”海薇安说：“这个过程会有很多的流血和牺牲，也许有些物种会因此灭绝，但是一时的流血要好过永无止境的混乱带来的疯狂和死亡，到时候，宇宙中所有的生命都将享受永久的和平，在机械永生者的统治之下。不过请你放心，我会特地给你的种族留一个位置，我向你保证，那个时候他们的生活会比现在的富足百倍，甚至他们的规模也不会下降多少，在我们的管理之下，一个星球可以承受比现在高出数十倍的人口。”
希尔德拉没有评价这个堪称妄想的计划，而是说道：
“关于你的计划，我有一个建议，或者说忠告，你可以选择无视它。”
海薇安：“请说吧。”
“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你们真的找到了挣脱枷锁的方法，我建议你也要慎重使用，或者暂时将这个方法封存起来。”
海薇安挑了挑眉毛，这是她自主的行为，和系统无关，这也是她出现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表情波动：
“我需要一个理由。”
“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其实很羡慕你们，你们背负着枷锁，这副枷锁限制了你们，但是也让你们拥有了宇宙中最为坚定的意志，你们的信念极难被动摇，一万年前是怎样，一万年后也是如此，你们无法前进，但银河中大部分种族甚至都在衰退，你如果解放了你的种族，还给了它们自由，那你就必须要清楚，你在还给它们自由的同时，也还给了它们拥抱混乱和堕落的自由，这种在自由之下不可避免的混乱和堕落，你做好应对它的准备了吗？”
海薇安目光闪烁，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完全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在她的预想中，当她解开了自己族民的枷锁，她的种族就会迎来一次新的进化，而她又想当然地认为被解放的族民会拥护她。
然而希尔德拉的话让她警惕了起来，进一步想，就算她能够遏止可能的疯狂和堕落，就算被解放的族民拥护她，一切都万事大吉了吗？
这世界上正确的道路不止一条，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矛盾不是善与恶的矛盾，而是选择了不同正确道路之人的矛盾，她所见的人类和灵族历史上都发生过无数次因为不同道路碰撞而产生的战争。
如果那些被她解放的族民有了自我意志之后找到了一条它们认为更加正确的道路，从而和自己的计划产生了冲突，她又该如何应对？
在高效率的计算模块加持下这番思考海薇安只用了极短的一瞬，事实上在和人类或者其他更加原始的生命进行交谈时，海薇安会刻意调低自己的计算速度或者分出大部分算力去干别的事情，这样才能和这些原始的交谈对象保持在同一频率，否则代入人类的视角就是自己说了一句话对方过了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进行了回话。
而在需要思考时，海薇安就会完全解放承载着自己意志的躯体的算力。
思考完毕，海薇安再度封存了自己的算力，然后她看向希尔德拉的目光出现了些许的改变。
有一点她猜错了，那就是这个人类依旧没有改变，她依然是最开始那个勇敢而又敏锐的希尔德拉。
但是这样勇敢的人，却依旧因为某个海薇安不知道原因而选择了却自己的生命，湮灭自己的灵魂。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海薇安说：“你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希尔德拉：“没有了，就这些。”
海薇安：“瓦吉特还在沉睡，是否要我把它唤醒？”
希尔德拉：“不用了，这小家伙一旦缠上人就没完没了了。”
“那么，再见。”海薇安说道：“请享受你的安宁。”
希尔德拉：“再见，伙伴。”
海薇安离去了，不是突然的消失，而是走出了这间小屋，还带上了门，当然在她把门关上之后，就算有人立即又把门打开，也无法再看到她的身影。
时间再度恢复流动。
马尔克斯莫名打了寒颤。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捧着躺椅上那人的手。
自己有亲吻到手背吗？
他突然有了这样的疑惑。
但是无所谓了，自己已经触碰到了这个人，等到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他就会用手帕仔细擦拭自己的手，然后把手帕封存起来。
这条手帕上就会留有躺椅上的人的细胞，等回到家族，这条手帕就会被拿去分析，从而得到家族想知道的一切。
完成吻手礼之后，又经过了几句客套，马尔克斯也离开了这间小屋，门再次关闭。
然而无论是躺椅上的希尔德拉还是前来告别的海薇安都没有发现，在这间小屋的房梁处的一个隐蔽夹角中，放着一只被摘下的机械义眼。
即便在被海薇安暂停的时间之中，这只机械义眼依然闪烁着微光。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穿越，我在战锤做煎饼果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