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中午。乌云低布，天气阴沉。
此刻，李洪彬的心情与这天气一样，郁郁寡欢。躺在床上的他，不住地吸着烟，烟雾弥漫着宽敞的卧室。
“洪斌，早饭你就没吃，午饭得吃了吧。”妻子刘丽推门说道，“咳，咳…你抽多少烟啊？”她进屋把窗户打开。
李洪彬没吭一声，阴着脸走进了洗手间。
……
……
“呸，呸！这菜怎么炒的？啊？你想齁死我呀！”李洪彬拿在左手里的筷子在菜盘子沿上敲击着，张着大口对坐在对面的刘丽劲吼。
“李洪彬，这几天你就成天跟我甩脸子！今天这一上桌，你又找茬儿，不是饭硬了就是菜咸了再就是啤酒不凉！我怎么你了？爱吃不吃，我还不伺候你了呢！”刘丽把碗筷往餐桌上一摔，走进了卧室。
“我说你能不能把电视声关小点？你聋啊！”李洪彬离开餐桌，走到卧室门口对里边骂着关上了门。
刘丽的声音从里边传出：“你这是让哪个骚狐狸挠了？回来跟我撒气！”
回到餐桌旁的李洪彬，又启开了一瓶啤酒闷闷地喝着，旁边的六瓶翠岛牌啤酒，也已经空了四瓶。
“真他~妈窝火！”李洪彬又灌进去一杯，“愣让一个小青年给算计了！”他就像一只被棒子打了的瘦狗，瘦瘦的身躯蜷在椅子上，眼珠子通红。
从当上宁阳市旅游局旅游宣传处处长以来，无论是考查旅游项目还是审批旅游公司抑或是评定旅行社级别，李洪彬真可谓是风光无限。他的“四项基本原则”，没有谁敢不去照办。李洪彬甚至把这种刁难人的习惯，当成了一种快慰。
然而，就那么个小小的洪福乡前进村，就那么个小小的年轻人，竟让他在阴沟里翻了船。李洪彬从段炼嘴里得知前进村的村委会主任庞虎，是个暴发户以后，本想狠狠地敲他一笔。却没曾想，热乎包子没吃上却烫了一嘴泡。他不仅把收来的钱退了回去，还把马嘉替他给李雪的钱还给了人家，而且，价格是马嘉定的一口价。
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的李洪彬，鼻子都气歪了。可是没有办法，下午四点他还要去见马嘉。现在，马嘉的话比谁的话都好使，李洪彬只有服从。
……
……
“李处长，这阴呼啦的天还把你请出来，不好意啊！”马嘉站起，伸过手来，对走进包间门的李洪彬说。
握着对方的手，看着那双奸邪的大眼睛，李洪彬恨不得捅瞎了他。嘴里却说：“马干部，你早来了。对不起，我家里有点事儿耽搁了”他尴尬地坐在了马嘉的对面，十分艰难地做着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李洪彬不知道该怎样称呼马嘉是好，直呼其名或者叫“小马”吧，怕对方不高兴；叫官衔吧对方又啥也不是，只好称其为“马干部”。
“李处长，你比我大，还是叫我兄弟吧。”马嘉说，“李大哥，这‘大同江’的烤肉是不赖，今天请你到这里来，也不知道你是否满意？你要是觉得不满意，咱就再换个地方。”
“马老弟，满意满意！”李洪彬抬起屁股说，“今天我请你，请你！”
马嘉对递上来菜谱的女服员说，还有客人未到，呆一会儿人全了再点菜，把“大麦茶”倒上就行了。女服务员笑着点头，把茶壶放下后转身离去，并十分善解人意地拉上了包间的门。
“李大哥，你的小师弟、我的段炼大哥六点钟才到呢。咱俩先把有些事情沟通落实一下，你看好吗？”
“好好，听马老弟的！”李洪彬站起，弯腰为马嘉倒上了茶水。
“你周五给我打电话说，前进村的事批下来了，剪纸的订单也马上下来了，李大哥真是有力度啊！”
“我找了几家旅行社，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国外团比较多。”
马嘉喝了一口大麦茶后好久没吱声，他喜欢大麦茶那种糊香润喉的感觉。茶水在他的喉咙处打旋，咕噜噜的声音，刺激着李洪彬的耳膜。
“李大哥，剪纸的价格怎么定的？”马嘉让茶水缓缓地流入嗓子后，问道。
李洪彬回答：“平均每张200元人民币，给导游提成50%，还剩100元左右。”
“这先期的订单是多少呢？”马嘉又问。
“先尝试下，先搞四万张。几家旅行社分分，每家也就几千张。”
马嘉心说：“四万张？我一张赚五十块钱，那就是二百来万啊。看来利润不小啊！”他掰着手指头。
“李大哥，看来，有点赚头，是吧。”
“艹你妈的，那是有点赚头吗？”李洪彬心里骂道，“兔崽子，比我还贪！”
“只要前进村能供得上，收入蛮可观的！”李洪彬嘴上说。
马嘉说：“咱们不能像其它纪念品那样，先拿产品后收钱吧？”
李洪彬说：“那不能，那不能。我和那些家旅行社说了，让他们先付款后提货。但是，但是你们千万要把货源跟上，时间太久的话，我，我也不好交代。”
马嘉说：“这没问题，我保证是既有质量又有数量。”
“不过，还有个问题，马老弟要和庞虎交待清楚。”李洪彬说。
“你说！”
李洪彬说：“就是走账的问题。下订单的那些家旅行社，按每张200元的价钱打给前进村预付款后。得让庞虎把旅行社那部分提成和你的那份好处提出来。”
“这个我考虑了，庞虎正在着手注册公司，下周的周三前就办利索了。”马嘉说。
“马老弟，那可不是小数目。你得让庞虎弄明白了，千万别出事儿。”李洪彬说。
“李大哥，你放心，庞虎开预制板厂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给人家回扣时，该如何运作比谁都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李洪彬又欠起身，再次为马嘉倒上了茶水。
马嘉点头算是表示谢意，又说：“李大哥，一会儿段炼来了，一定会问起剪纸订单价格问题。你说，跟他说多钱一张好呢？”
“跟他说200呗…”李洪彬一看马嘉英俊的脸有点阴沉，赶紧说，“马老弟，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李洪彬怕马嘉不明白，给他掰着手指头算着细账，说：“马老弟，你看啊。这订单的合同一签，段炼肯定也要看一看。我呢，就跟他说合同上的价格是每张200，但是要给人家旅行每张回扣175元。前进村每张可得25元。”
马嘉点头认真地听着。
李洪彬继续说：“马老弟，旅行社每张回扣100元，是不能变的，否则，人家不跟你签这个合同。25元给前进村，你得75元。马老弟，你看这样运作行不？”
原来马嘉的想法是每张能赚50元就行，没想到李洪彬有多给他赚了25元，便说：“还行吧。这75元嘛，咱俩赚，李大哥！”马嘉举起了手中的茶杯，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李洪彬说：“我就算了，你怎么不也得分给段炼点？”
马嘉开怀大笑，说：“哈…哈…李大哥考虑的真周到，前进村的老百姓致富奔小康，全仰仗你了！”
“马老弟言重了！微薄之力，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李洪彬强装笑颜，心里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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