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陈诚的公馆内灯火通明,与山城大部分地区的灯火管制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里,是土木系在重庆的大本营。
贺远刚一到,早已等候在此的陈诚副官便亲自打开了车门,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贺专员,总司令……不,部长等候您多时了!”
穿过戒备森严的庭院,还未入厅,一阵爽朗的笑声和喧哗便扑面而来。
“哈哈哈,快看,我们上高的大功臣到了!”
贺远刚一踏入宴会厅,陈诚便亲自端着酒杯,大步流星的迎了上来。
他今日脱下了军装,只穿了一件藏青色的丝绸长衫,却依旧难掩那股军人特有的彪悍之气。
“贺老弟!你可让愚兄好等啊!”
陈诚一把抓住贺远的胳膊将其拉到自己身边,高高举起酒杯,对着满堂的将领们高声介绍道:“诸位!我来给你们隆重介绍!”
“这位,便是在万军丛中智破日谍,为第十九集团军立下不世奇功的贺远,贺专员!”
“若非他,咱们土木系的清白,还有罗尤青的性命,危矣!”
“来!咱们所有人,敬贺老弟一杯!”
“敬贺专员!”
满堂将领齐刷刷的站起,举杯相迎。
一道道或好奇,或审视,或感激,或嫉妒的目光,齐齐聚焦在贺远身上。
场面已经很明白了。
这是陈诚在用他的方式,将自己彻底拉入土木系的战车。
自己若是接了这杯酒,便等同于打上了“土木系”的烙印。
而对于这个邀请,贺远神色不变,端起副官递来的酒杯,却并未饮下。
他对着陈诚,对着满堂将领,微微躬身。
“陈部长,诸位将军,言重了。”
他不卑不亢,声音清朗。
“贺某不敢贪功。”
“上高大捷,是罗总司令指挥若定,是数万将士用鲜血换来的。”
“贺某不过是恰逢其会,做了分内之事罢了。”
“至于‘功臣’二字,更是愧不敢当了。”
话到此处,贺远高举酒杯,目光扫过全场。
“这杯酒,应该贺某来敬才是!”
“这一敬,为国捐躯的上高英烈!”
“二敬,浴血奋战的前线将士!”
“三敬……”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陈诚。
“敬陈部长爱兵如子,为国分忧!”
话音刚落,贺远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好!”
陈诚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为响亮的喝彩。
“说得好!不愧是委员长看中的人啊!”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哈哈哈!”
贺远这一番话,虽然有点推诿自己邀请的意思,但也给足了自己面子。
将一切都归于为国,真是滴水不漏。
而越是这样的聪明人,就越有拉拢的价值了……
眼见陈诚都如此了,满堂将领自然也是纷纷叫好,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
酒过三巡,陈诚拉着贺远,将自己麾下的心腹爱将,一一介绍给他。
“贺老弟,这位是第十八军的方天,黄埔四期,我手下的王牌!”
“这位是……”
贺远一一敬酒,将每个人的面孔、职务和陈诚对他们的态度,都牢牢记在心里。
这是一个庞大而又稳固的军事集团。
而自己,正在成为这个集团最核心的“盟友”。
“部长!”
就在宴会气氛最热烈之时,一名机要秘书神色慌张,快步走了进来,在陈诚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满堂的喧哗,瞬间安静了下来。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陈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最后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砰!”
他将手中的青瓷酒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瓷四溅。
“何应钦!你实在欺人太甚了!!”
……
宴会厅的喧嚣,被隔绝在了墙外。
陈诚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混账!混账至极!!”
陈诚像一头被激怒的老虎,快速的来回踱步,俄顷又将那份刚收到的密电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贺老弟,你自己看!”
贺远拿起电报,目光飞速扫过。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却恶毒到了极点。
何应钦以“国库紧张,中条山战局优先”为由,驳回了昨夜会议上承诺的“一半”物资中的大部分。
尤其是弹药和药品,他只肯批复原定数量的一成。
至于那一个师的中央军精锐,更是被他以“部队换防,尚需时日”为由,无限期拖延。
“这哪里是打折扣?!”陈诚气得坐下又站起。
“这分明是要釜底抽薪,置我第十九集团军于死地啊!”
“他就是算准了委员长日理万机,不会为这点‘小事’再召集会议,他想……就这样蒙混过关!”
陈诚猛地看向贺远,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满是急切。
“贺老弟,昨晚是你舌战群儒,力挽狂澜!”
“现在……现在你必须再帮我一次!”
“你点子多,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贺远放下电报,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早已料到。
“陈部长,您先息怒。”
“息怒?我其实没有怒啊。”
在酒精的作用下,陈诚本就涨红的脸甚至都有点发紫了。
“但前线数万弟兄等着弹药救命呢!晚一天,就多死上千人啊!”
“陈部长。”贺远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何总长他……为何敢如此?”
“还不是因为……”
陈诚撇了撇嘴,刚想说“他不要脸”,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抓住了‘理’。”
贺远替陈诚说了出来。
“他抓住了‘国库没钱,物资紧张’这个大道理。”
“他何总长更抓住了委员长平衡各方的圣意,所以他有恃无恐。”
“那我们怎么办?”陈诚呆愣了片刻之后颓然坐下。
“他有他的理……”
贺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们,自然也有我们的理了。”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白纸和一支钢笔。
“陈部长,您说,如果何总长突然发现,国库……好像也没那么空。”
“而他自己,就坐在一座金山上,他会怎么样?”
“嗯?什么意思?”
陈诚抬起头,目光困惑。
“部长啊。”贺远看向他,目光灼灼。
“宜昌仓库那五十万发美制弹药,您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那笔二十万美金的海外捐款,您也记得吧?”
“这……”陈诚迟疑了。
“可昨晚不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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