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十来到凤台区，新避难所底下十层504号房间，轻轻的敲门。
黑暗的避难所基地里。
散发着一种潮湿的味道，空气略显发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伸出枯槁的手。
苏十敬了一个军礼：
“你好，我……”
他沉默的低着头。
老人笑道：“苏十是吧，我都知道了，没事儿的……人这东西命都是天定的，来来来，快进来。”
倘若眼前的老人埋怨他，否认他，或者对他发泄愤怒苏十反而会从容接受。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老者。
这七名死亡的龙国高阶护卫异能者，全部是为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而死的。
其中两名烈士。
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是从京城军部调遣到燕郊军部的。
苏十拿着银行卡，还有上面的慰问物资兑换清单。
迟迟不知道该怎么拿出手。
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进来啊，换鞋子……”
“……”
苏十有些拘谨，他发誓现在的场景，比他面对尸王面对必死的杀局还要感到难堪和紧张。忐忑和不安。
“苏越将军的事迹我们都很清楚。”
老爷子笑道：“当年我也是当了几年兵，不过86年的时候退伍了，苏越将军了不起啊。”
苏十张了张嘴，问道：“我害死了……”
“瞎说！做警卫员的我们那时候，就是给更有价值的人保护安全，提他们挡死了的，那是荣耀，牺牲就牺牲了，有什么好说的……”
苏十拿着手上的慰问物资。
手都在抖。
“我们不要……哎呀，老头子膝下又没孩子，我们拿了这些东西也没用处，回头告诉苏越将军让他们多养几个好兵……多招点人手，哈哈哈，能活到这时候，我们早都赚了……我们家族根也没断，孩子牺牲了，族谱上也有荣光呢，家族的族谱上都记着了！”
“……”
老人和另一个老奶奶，热情的请他吃了一晚上的饭菜，期间问了很多问题。
苏十完全将他们当做自己的爷爷奶奶看待，说道：
“以后我每年都过来看你们，只要没事情的话，您以后就是我的爷爷奶奶。”
“……”
苏十知道自己弥补不了死者的死亡，更不可能让死者起死回生，再加上眼前的老人对他没有表现出半点的苛责……他更加的难受和自责了，这时候他才明白。
很多的时候。
很多的事情，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和轻易的。
“一个人死亡，背后牵连着他们的家庭……”
“青壮年的劳动力死亡，很可能代表一个家庭的崩溃，你向我忏悔和道歉没有任何意义，你去京城好好抚恤那七个因为在核辐射潮汐替你挡死的精锐。”
他现在懂了。
黑暗的夜幕里，门外来了一个意外的人。
“队长！？”
苏十惊愕的开门，看着眼前的零号。
零号笑道：“叔叔阿姨，瞧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阿姨最喜欢的甑糕！驴肉火烧，河北的好吃的！”
“你……你是？”
零号笑道：“我是周均的朋友啊，发小，您忘了，小学我俩老一起的？阿姨您记性不好，就别瞎想了，你看看这甑糕喜不喜欢？”
“是你啊！~”
老人记忆都在退化，并不太好了……苏十震惊的看着零号队长分明跟这老两口不认识，把俩老人哄得跟个孩子似的，满脸的震惊和茫然？
吃饭的间隙，他问道：“队长你怎么来了？”
“哎呦！”
苏十哀嚎一声，被弹了一个脑瓜崩。
他现在还不知道零号到底是谁。
零号说道：“老人睡觉潜，一天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今天多陪陪老人，明天再去看看另外的亲属。”
苏十问道：“我给他们的慰问的银行卡、物资卡，他们不收怎么办？”
“你傻啊，不会直接把卡交给楼下老两口常去的超市，让他们老板帮忙记着点？军人家属的东西他们不敢乱搞的。”
“……我不知道他们。”
“问，像我一样，看，陪他们一起逛。”
零号显得非常熟悉这套流程，很快就把老两口哄得哈哈大笑，房间内传来欢声笑语，跟苏十慰问老两口的沉凝状态和表情截然不同。
“原来这样才是慰问啊……”
苏十问道：“可是……我不可能一直跟他们这么开心，我要是走了？”
零号：“你起码给他们一段时间的快乐了。”
“人是迟早要死的。”
苏十沉默的点了点头，没错，他起码要做到像是队长一样才行。
可是队长这样真的很老油条啊。
但是却很有效。
他感觉自己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起码这情商是差了太多了，他平日里在燕郊都是少爷少爷的当着，天天被一群同龄人捧着……第一次感觉到成人世界的门路和差距……为人处世上他差太多了。
苏十本着跟零号队长学习的想法，深夜跟着他离开两个老人的家里。
看得出来，老人被哄得很开心。
只不过苏十答应承诺定期看他们，都是让苏十执行……
苏十说道：“队长，接下来去哪儿？”
“慰灵碑。”
“……”
天空莫名其妙的下起了窸窣的滴滴答答的细小酸雨。
一滴滴的雨水，拍打在他们的头上和雨伞上，顺着雨伞的边沿滑落。
苏十跟着苏越，走到京城的慰灵碑前。
碑文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英灵的名字。
接近9米的碑文。
一个个手持鲜花的人们，在深夜站在巨大的碑文前方，远处便是一片墓园。
零号：“有人为你牺牲了。”
苏十：“是。”
零号问道：“你知道他们的尸体在哪儿么？”
“……”
零号说道：“人死尸体还在，尸体回去了，魂就回来了，你身旁死了七个人，你连他们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都不清楚？你有悔改之心么。”
“我……”
苏十想说自己根本不懂……
“你不懂，不懂不是理由。现在问，他们尸体在哪儿？”
苏十眼眶一阵通红，他感觉有些委屈，这种被训斥的感觉，只有在他跟他爹相处的时候有过，哪怕上一次他都没哭，毕竟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一个十岁的少年，这一个月来的苦他都吃了，但是面对这种诘问，他是真的很控制不住情绪。
“妈……”
“那七个人是怎么死的？”
刘施施：“三人火化，一个人土葬，另一个人尸体没有找到，还有两个家属选择了遗体捐赠，所有器官，将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送到了燕郊第四医学院供学生学习，成为了珍贵的人体标本。”
“！！！！”
“为什么没告诉我？”
刘施施沉默。
苏十说道：“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尸体还需要处理……”
刘施施说道：“有人刁难你了？”
“没有！”
苏十挂断电话……酷哥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了，大哭起来……10岁的孩子能有多少城府，零号冷冷的看着一旁的苏十。哭了才会长记性，上一次因为他的肆意妄为燕郊少了七个高危异能，其中有两个苏越都是有心提拔成为高级军官的……
他站在龙国的英灵碑前，献上鲜花。
“你欠他们的，跪下吧。”
苏十恭敬的跪拜在慰灵碑前面，上面有两个名字，是属于帮助他的死者的。
这一夜苏十成长了太多太多。
有的时候，成长和冲击就在这种不经意的细节之间。
苏十抬起头，看着零号：“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零号缓缓摘下面具！！
这一刻苏十彻底控制不住了，嚎啕大哭，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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