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7点，点点晨曦刺破乌蒙天幕，沉寂一夜的欧式别墅被悄然映亮，空气中朦朦胧胧散着白雾，泛出沁人的冰凉，啁啾的鸟鸣声穿透雾气从广阔的白杨林隙清脆传来，很好听，肃杀的2月冬末似乎被点上了丝丝生机。
王黎雾披着她那一身裁剪利落的黑西装，在洛阿姨的尽职目送中，于大门口面无表情踏上司机的车，青灰色的天际间，一只潜伏的灰喜鹊忽被声惊动，自高大的白杨树梢惊慌展翅，眨眼间在黎明中飞掠消失。
心一动，王黎雾放下车窗凝神看去，目光在别墅外乌压压的婆娑树影中梭巡，却一时再也没能找到那惊弓之鸟。
总觉得有点在意，那小东西在最后的这点夜幕中展翅的样子很漂亮呢。
司机尽心等候着她，王黎雾默默收回视线，递了个眼神，崭新的黑色迈巴赫冷然朝王氏集团前方的窄路轰隆驶去……
到达198层办公室时，林愿已经在茶水间冲泡第二杯咖啡了，正和还挎着包的崔霁聊天。
“小林，又泡速溶咖啡？罐子里不是有咖啡豆么~”
冷艳的崔霁始终似笑非笑望着林愿，细黑的高跟鞋尖随意慢悠悠朝任劳任怨的青年男人诱惑拨晃，任外人谁看，都是极其妩媚风情的调情场面，然而当事人林愿俊和的脸孔还是一如既往全是木讷，表示不懂。
逼得御姐崔霁只能笑吟吟再进一步，将两人鞋尖不经意轻轻碰在一起，暧昧着说：“公司明明有好东西，你却不享受，是不是傻？”勾诱的眼神几乎能拉丝。
火花四炸的场面由来已久，林愿脸都要红成猴屁股，浑身绷成铁块，却还是攥着拳迅速低眸，继续装傻充愣，晦涩开口：“我一天忙成狗，哪会享受你们这些天生精英的品质生活，来得早，咖啡豆我不会磨。去忙了，今天还有不少事要给总裁汇报，走了。”
他预备落荒而逃，崔霁却掩唇笑得妩媚优雅，食指诱惑性摩挲下唇。
“真的吗？”眼梢朝玻璃门外一挑，“总裁刚可在外面看了好半天。最近稀奇事还真是不少……小林~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姐姐？”优雅的眉毛缓缓一挑，眼尾泄出聪明与精光。
林愿讶异回头，喃喃：“没，能有什么事。”看着空旷的玻璃门口，他心底一片困惑，浮着淡淡的忐忑，好半会，忽然别有深意朝身边利落漂亮的女人看去，“好好干活，她不是我们能窥探的。”
……
和崔霁分别，林愿整理好资料来到总裁办公室。
一进门，他就发现落地窗前王黎雾还在俯看城市黎明，外面天色还有些惨灰，室内本需开灯，但主人长久习惯于在黑暗中观察，林愿只看到年轻女人一身黑西装被映的半边明半边暗，浑身散发着幽僻的冷意，可那张冷漠不变的脸上却隐隐浮着薄薄几丝莫名的光彩，似乎藏着一份很深很独特的深邃心事。林愿内心一叹。
这种细微变化头一次他便敏锐捕捉到，也清楚源头在哪儿，他觉得自己也因此有了一种无人可诉说的孤寂，然后和面前这个25岁的年轻女性老板从最初被嫌弃到当下，微妙保持着一种非常脆弱又很难言的信任与平衡。他嘴很严，只能进化出嘴严。
太过矛盾，他试图共情这个冷酷又难懂的女老板，了解她生意家族乃至感情的一切，尽力做好一个高级经理的工作，拿稳他的工资，戴好他的劳力士。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总裁，这是今天的文件，里面包含各部门来年最终审阅版企划报告和新项目的进展报告，财务部的年终奖金和跨年活动拨款也需要您进行预批，请您过目。”
“好。放这儿吧。辛苦了。”
辛苦了？
林愿眼神震了一下，不敢置信。
无论是谁，无论哪个年纪，爱情的果实注定有激发人性的潜力，使卑鄙者变得可爱，使高尚者面目狰狞。
林愿低头叹息。
“总裁，没事我出去忙了。”态度恭谨。
窗边的工作椅微微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响动，打破这种平衡。
王黎雾缓慢抬头，捡起一支黑色签字笔，取来一沓文件随手看，“林愿，有件事你注意下。”
“您吩咐。”
“你去查一下崔霁，看看她是哪一边的人。”
林愿震愕抬头，瞳孔剧烈晃荡。
冷寂的黎明传来王黎雾了然的嗬笑，她幽幽出腔，“你们，一个个，嗬，还真是……”深深乜了眼林愿，“各有本事。”
声音一落，又继续慵懒去翻文件，目光暗含谨慎。
林愿失魂落魄离去……
大清早撞破一个大脓包，王黎雾心情似乎更加轻松，办公室里又剩下她一个人了，她静静靠坐在落地窗前的办公椅上，看着窗外广阔的灰暗，想起了出别墅那只让她在意的灰喜鹊。
她鬼使神差打开手机，点开一个唱歌软件，选那个唯一歌单，静静听。
女孩好听的声音慢慢哼唱，像四月的树荫柔洒在身上。
『君と仆とが出会えた 奇迹を信じてみたいんだ……』
冷寂的办公室里阴霾随那藏着心事的哼吟轰然消散，王黎雾神情闪过晴朗。
像是一颗水果糖融化在心头。
她按例点开监控摄像头。
另一头的床铺上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被窝，歪扭的枕头角平平躺着她那颗淡绿色的玻璃弹珠。
***
陈十紫在公共浴室里刷牙洗脸，看到那面方形大镜，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王黎雾要她洗澡照镜子。
昨晚上她照做了，根本没发现什么。
但事到如今，她也很清楚，自己和王黎雾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对方明显是看上她了，还毫不客气就摆出一副凌驾于她陈十紫本人之上的正牌伴侣身份，或者干脆不是伴侣，而是一种奇奇怪怪的不是朋友、不是伴侣、不是亲人的「全不是亲密关系」，甚至不是介于这其中任何几种的未定义关系，全然就是王黎雾自己审判、决定、引导并代入的一种天然首创的蛮横关系。
不讲理。
而作为被选中者，她只得配合，不然对方必会用手段谋求达成。
陈十紫想要知道那个结在哪里。
又回到这些天的起点，王黎雾让她想当助理那天是什么意思呢？让她洗澡照镜子又是提示什么呢？
解不开谜底，陈十紫只能再次脱去卡通睡衣，走到淋浴下洗冷水澡沉思，水越调越冷，大脑越来越清，当助理那天的画面也好像重现了过来。
那天是周一，她赢了和田经理的竞赛，被叫去总裁办公室，然后为事业答应王黎雾做助理，对方戏弄她下班去取西装，她打车去别墅，里面的阿姨很好，和蔼带她去见当事人，王黎雾在暮色金光下很美很矜贵……
不对！！不对！！！
陈十紫甩开画面，重新构建。
王黎雾在阳台边坐着，又取来西装扔到床上调戏她，下楼后她生气找阿姨问可不可以赔，回头就看到王黎雾一脸阴沉在背后站着，然后她被叫去楼上谈工作，王黎雾说了很多苛刻细节，多到她记不下脑子发蒙，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陈十紫死活想不起来，只记得王黎雾说太黑了来不及，洗衣店可能闭店，非要送她去，再就是她想了有一千遍的坐车出车祸事件，到底哪儿不对呢？
消失的记忆是什么？死活都想不起来，陈十紫在冷水中绞尽脑汁、脸色发白，可某些东西就是在脑壳破不出来。想到正关键时，下体忽然一痛！一股鲜血自冰水中淌了出来。
陈十紫一惊。
完了……
大姨妈来了……
她赶紧把冷水关了，调成热水重开，淋浴的热水暖着小腹，陈十紫眉头疼的发紧，大冬天大姨妈期间冲凉的后遗症猛然发作，她小腹一阵阵抽疼，疼到恨不得蹲下打滚，赶紧关水取浴巾擦干。
在镜子前捂着小腹，弯腰擦干水迹时，一个念头飞快窜过陈十紫大脑。
疼……
她压住腹部疼痛猛然直身。
对！
是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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