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霍枫。
这个声音曾经带给她多少的快乐，后来就带给她多少的恨意。
也不是霍枫。
这一世的霍枫一无所有，不能给她造成任何威胁。
察觉到霍影青身体的僵硬，张舒淳回头，问道：“怎么，认识？”
霍影青摇了摇头，说出来的话却是：“不想认识。”
她的眉眼之间都染上了一抹厌烦，张舒淳是聪明的人，她没有多问，转身寻找着之前预定好的楼层。
“霍影青！”身后的人锲而不舍，语气里染上一丝不容抗拒的质问：“我跟你说话呢。”
霍影青慢慢拿出细长的拐棍，放下三轮车，压在满是泥泞垃圾的地面上，挤出一点脏水，水里冒出一点气泡，破碎在空中。
肮脏的地面散发出潮湿粘腻的气息，霍影青的鞋踩在泥地之上都好像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张舒淳回头，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朝她伸出了手。霍影青抓着她的手，借着力量脚步优雅地跳上了不远处的一张铁皮上。
这样洁癖优雅的动作在贫民窟成为了异端，霍枫也在此时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霍影青的手，瞪大眼睛问道：“是你吗，霍影青？”
被他抓住的女孩回头，露出一双淡漠的眼神。
末日一年了，没有了别人的帮助，霍枫甚至没能建立起自己的队伍，没有人簇拥的他成为了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在五层苟延残喘，拼尽全力地获取稀少的资源，这让他面黄肌瘦，眼睛下面带着浓浓的淤青，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反观霍影青，除了脸色因为之前受伤而苍白了一些，其余没有任何变化，好像精神气还更好了一些，清冷脱俗的眉眼让五层的人看了更加眼前一亮。
一股强烈的嫉妒与酸意蔓延在霍枫心中，他的目光在两个女孩身上一转，一种优越感涌上心头：
“你才刚来这里吧？”
他莫名仰起头，语气骄傲道：“我已经在这一片混熟了，你好好给我道个歉，我就让你在这一带生存下去，不然的话，你们两个只能另外找地方住了。”
张舒淳以为不明地笑出了声，反问：“这里你说了算？”
霍枫理所当然地点头：“那当然，五层的地方有多稀缺，多少人在安全区外面都进不来，我可不能因为你是我堂妹就滥用职权。”
“不让我们住在这里不也是滥用职权了？”霍影青眉眼微动，毫不犹豫地点破道：“霍枫，你撒谎的时候会不自觉提高声音你知道吗？”
张舒淳转身，直接问着一个朝他们走来的一个中年妇女：“李婶，这地被您给转让了？”
“没有啊。”李婶一脸迷惑地回答。
张舒淳斜眼看向霍枫：“这位小哥非让我们道歉，不然就不让我们住这呢。”
李婶一听就不乐意了，她一脚上前，训斥道：“霍枫？怎么回事？怎么撬墙角好撬到姨这了呢？”
霍枫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意味不明地看向被人挡住的霍影青，问：“姨说什么话呢，这是我妹妹，我来和她打个招呼，开个玩笑而已。”
“不是妹妹，他妈妈因为我不可能把房子送给他娶媳妇已经跟我断绝关系了。”
霍影青眼眸一转，沙哑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人类在无聊的生活里最喜欢看八卦了，而比起看八卦更让他们感兴趣的，就是参与八卦。
逼着妹妹送哥哥房子娶媳妇，或许也有人觉得无伤大雅，但是换作别人这样做，那他们可就有的指责了。
一圈人开始对着霍枫指指点点，嘴里说了些多难听的话可想而知。
李婶大手一挥，对二人说道：“你们先上去，这么没道德的事情姨肯定会帮你们管的。”
“谢谢李婶！”
张舒淳甜甜一笑，扶着霍影青就朝集装箱小楼内部走去，在他们身后，一阵又一阵的声讨声围绕住霍枫，霍影青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霍枫正死死盯着她，眼中的意味她有些看不懂了。
重生之后，她没有趁着乱世杀了霍枫不是因为心慈手软，也不是因为顾念着曾经温馨的回忆，她只是想看看，没有她作为踏脚石的霍枫能靠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然而她很失望。
她还以为这位曾经的安全区之王有多少能耐呢。
霍影青收回视线，继续跟着张舒淳走向前方。
死过一次才知道，眼睛一闭一睁的事情太简单了，他霍枫必须亲自体验这个属于普通人的末日，亲自经历她曾经的挣扎，然后再绝望中沉沦，才算是以牙还牙。
张舒淳留意到霍影青眼底的戾气，勾了勾嘴角，转而提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对你这么好吗？”
霍影青没有回答，张舒淳继续回答着：
“因为你很柔弱，还住着一根拐杖，不能和他们争取资源，对他们没有威胁。”
霍影青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样说就有些伤人了，我只是伤还没养好。”
张舒淳略微惋惜地听着她那沙哑的烟嗓，叹了口气：“不仅伤没养好，嗓子也不好了。你曾经那么清亮悦耳的声音也一去不复返了？”
“算了，沙哑一点声音好听。”
张舒淳刚好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到了。”
眼前一个蓝色铁皮集装箱，箱子外挂着一个窗户，透过窗户往屋内看去，不过几平米大小的地方，地上铺了一张床单就算是床了，床旁边有一个土坑，旁边挂着一个水桶。
霍影青的表情微微僵硬，说着：“你别告诉我那是厕所。”
“我这对你还算好的了，这房间自带私人厕所，没让你和其他人挤一个公共厕所你得感谢我的洁癖。”张舒淳笑了笑，推门而入，“在五层，这算是一个豪华单间。”
前世今生都没见过这种场景的霍影青嘴角微微一动：“厨房呢？”
张舒淳一指：“火堆在那呢。”
霍影青：“纸巾呢？”
“树叶在那呢。”
“怎么冲水？”
“看到那堆土了吗？见过猫砂吗？那是人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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