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云河，到精神的活像寒山里上蹿下跳的猴。
于是一节早课道明法师根本没闲着，念两句经书就得抬头瞅一眼清休云河，一个困，栽的那叫一个东倒西歪；一个调皮捣蛋，精神的那叫一个摇头晃脑悠然自得。
偏偏俩人还坐在一起，这可苦了周遭的小沙弥，既要定下心来听师父念经书，又要忍住不去理会云河。
闹的道明头都大了。
……
“……就是说呀，道明法师虽然是收留了那小孩儿，可是那伢子从不拿自己当个小和尚，天天在梅花寺捣乱，怎么说教都不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完完全全随自己的心意，日子一久，道明法师都不想让他在梅花寺呆咯。”
那男人说两句，喝口酒，说两句，喝口酒。
不一会儿就有了醉态，脸颊酡红，双眼也有些迷离。
“然后呢然后呢？”微生寒倒是听的兴致勃勃，趴在桌子上期待着故事下一步的发展。
阴天下雨，寒风凄凄，客栈大门紧闭，众人围坐，这氛围，倒挺适合听故事的。
“嘿嘿……”那男人豪爽的笑了一笑，抬手招呼小二：“小二——再来一壶！”
“好嘞！您且候着！”小儿也是干脆利落的吆喝一嗓子，麻溜儿的去后面打酒来。
“然后啊……”那醉汉举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碗热酒，仰头灌了一口，毫不在意的胡乱抹去嘴角残留的酒，啧啧叹了一声，接着说道：“众人都没想到，后来，那伢子竟然在梅花寺里开始算卦，那是吸引了好多小沙弥去交银子给他喽……”
……
真要说起来，就连云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能算卦并且算的这么准。
当时云河已经过了十岁的生日，还有几个月就十一岁了。
云河神神叨叨的在清休耳朵边天天念叨：“我给你算一算呗！”
“你让我给你算算！”
“我算卦很准的，天下第一！”
“……”一来二去清休也不想搭理他，一会儿和狼斗智斗勇一会儿又是名动天下的卦师，他信了才有鬼了。
可没想到云河根本不管他答不答应，硬是把自己算出来的东西告诉他：“哎，小和尚，今天斋堂没有豆腐。”
“喂，小和尚，我刚算出来你师父晚上可能又要说你了。”
紧接着他也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仿佛真的在努力看破天机，又补充说道：“……嗯……，也不是，卦象是……有争执。”
清休：“……”
豆腐斋堂每天都有，是斋堂里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至于师父……
可是师父今天晚上没留经文没布作业，师父为什么要说教他？
后来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云河像往常一样跟着清休去斋堂，可当清休打饭的时候才注意到，原来斋堂今天真的没有豆腐。
清休要了其他的两个菜，内心禁不住疑惑。
奇怪啊，明明豆腐是每天都有的啊，怎么偏偏就今天没有了？
云河倒是意料之中，要了和清休一样的菜，得意洋洋的凑近他悄咪咪的说道：“……看吧，我就说今天没有豆腐。”
“……”即使是这样，清休也不愿意相信这真的是云河算出来的。
或许是他问了做饭的师父？
又或许是他不知道在哪儿听到了什么？
反正云河说自己是算卦算出来的，他是一点都不信的。
一个十岁大的孩子，什么都没有，就连吃食穿衣还是靠梅花寺的，而且还长了一张吹牛能吹到天上去的嘴巴，就这么说午饭里没有某某道菜，就能证明他真的是料事如神的活神仙了？
凑巧罢了。
……
就像是为了印证清休的想法一样，一下午他安分守己，晚课他也听的极其认真。
相处这么长时间，清休早就学会了对旁边安分不来一点的云河视若无睹专心念好自己的经。
当然，这个晚上道明法师也只是像往常一样只是开口提醒了云河几句，倒是没有表现出来半点的异常。
晚课结束，有和尚撞响了那口大钟，浑厚的钟声在古寺里悠悠回响，倦鸟归林，池鱼思渊。
小沙弥们打着哈欠回到住处，清休也狠狠的松了口气。
看吧，什么师父会批评他，根本什么都没发生好吧？
他就说了，上午饭菜里的豆腐，果然只是云河逗他玩儿的凑巧。
没想到都洗涮完要睡觉了，云河神经兮兮的凑到他床前，紧张的留意着四处的动静，见没有人来，这才压低了声音悄咪咪的开口道：“喂，小和尚，你最好注意一点噢……”
清休本来都闭上眼睛了，云河这一句话又让他艰难的睁开酸涩的双眼，情绪也不太好：“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来。
清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云河好了。
没想到这时师父突然进来了，就看到他们两人在床边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道明本来只是路过，碰巧看到窗子里有个人影在动，便推门而入，结果就有了这副画面。
面对云河，道明倒是再也不想说什么了。
以前他只当这个孩子顽劣，没想到这孩子屡教不改屡训不听，完完全全和寒山里那赖皮猴一个本性。
现在他也只是动了动嘴皮子，眉头皱在一起，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跳个不停的眉心。
道明法师像是终于妥协了，只是淡淡对云河说：“你睡去吧。”
紧接着对清休招了招手：“……你出来，老衲有话讲。”
清休乖乖顺顺的下床，甚至走之前还能看到云河递给他的一个同情怜悯的眼神。
道明法师和清休到了一个距离住处比较远的地方，确保他们二人的谈话声不会吵醒已经熟睡的小沙弥。
月儿弯弯，流光万千。
古银杏树微微晃动着自己干枯的没有一片叶子的枝桠，旁边是被扫在一起的几处雪堆。
夜风透着一股微凉的气息，闻起来竟神奇的沁人心脾。
道明法师脑子里乱哄哄的，似有千万头绪，却思量了许久，也只是道了一声：“……清休，云河这孩子调皮。”
清休的脸蛋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光滑，听见师父这样说，忙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
道明法师苍老的脸庞上，有道道盛满了凉凉月光的沟壑。
“老衲也想过，是不是梅花寺不适合他。”
清休惊了，抬起头，拿一双睁得滴溜圆的眼睛看着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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