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溯州城到苍蒙山道，虽然还未进入魔渊区域，来往的修士和隐含在空气中的气息，便已经与中州大不相同。
隐隐带着一股邪气。
三只鹰兽载着一行六人翱翔于天际，半空中碰到的几个修士俱都是一袭黑衣，戾气深重，用来遮挡面容的面巾、面具更是千奇百怪。
若不是阳光过于耀眼，奚瑶几乎要以为自己是无意间滚进了哪个强盗窝。
身处云海之上，鹰兽飞行又十分平稳，奚瑶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罩了件黑袍，视线扫过身下坐骑脖间的绳子，眸中就露出了淡淡的疑惑，“肖舟。”
“鹰兽是正儿八经的妖族吧，怎么会沦落到给人当坐骑？”
梧桐秘境里进了只颇受凰族祖宗们看重的小凤凰，这条消息自秘境第一次异常关闭，就疯了似地传扬了出去，肖舟自然也是听过的。
长年混迹于三族之中的人精，只从鹰兽那一跪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不过一个够格的生意人，适当地为客人保护隐私，及时解惑，是他们商队隐藏的最高宗旨。
见奚瑶询问，他也不隐瞒，笑呵呵地就将原因说了出来。
“鹰兽善飞行，速度堪比高阶飞行法器，且天生不受普通结界所控，所以有些常人不可达之地，鹰兽却能不受限制，而如今妖境……”
肖舟语气一顿，笑嘻嘻地眯着眼，并未点破，“嘿嘿，客人应该明白。”
“嘿……这我明白。”陆清雅竖着耳朵听他讲完，立刻撇着嘴接口道，“一句俗语，各人自扫门前雪嘛。”
“哟，客人聪慧，一点即透。”
肖舟嘿嘿笑两声，十分热情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以示赞扬。
“夸我聪慧？”陆清雅一噎，颇有自知之明地黑了脸，凑到奚瑶耳边小声嘀咕，“小凤凰，我感觉他在骂我。”
“没骂你。”奚瑶莞尔，扭头看他，“你不聪慧吗？”
“我哪里聪慧了。”陆清雅挠挠头，目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看向下方有些灰蒙的大地，忍不住就怅然地长叹了一声，“罗浮老说我蠢，老沈哪都夸，就是没夸过我脑子。”
奚瑶敛了笑，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没再吭声。
当身下的云层颜色转灰，三只鹰兽喉间同时溢出一声破碎的低鸣，稳稳地带着他们，向下方飞去。
苍蒙山道，到了。
浓雾袭来，四周一片苍茫。
小米淡定地从鹰兽的背上滑下，静静地点燃了一盏灯。
血色的灯烛，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烛光却穿透迷雾，将方圆十米内的景物，隐隐绰绰勾勒了出来。
小米无声地开口，对其他几人作了个噤声的口型。
鹰兽锐利的目光穿透重重浓雾，望向前方，忍不住就颤栗起来，惊惶地想要逃开。
奚瑶弯了弯唇，就安抚地拍了拍鹰兽的脖颈。
肖舟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后，等她依次将三只鹰兽都摸了摸，这才从储物袋中翻出三张令契，放至鹰兽的口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从容地点燃了另外一盏灯。
三只鹰兽俯身一礼，转身便离开了此处，而奚瑶一行人，却抬脚向着浓雾中缓缓走去。
小米打头阵，肖舟断后。
前后各一盏红烛，也只隐约照亮了脚下的路。
自入浓雾，一行六人中，有五人的神色都不由自主地就严肃起来，奚瑶眨了眨眼，忍不住就攥了攥破妄镜。
这雾气于她，半点影响皆无。
抬眼四望，这所谓的苍蒙山道，其实更像是峡谷。
宽阔的路面两侧，生长着繁盛的灌木丛，而灌木丛上方时不时便会有浓黑的雾气飘过。
每行一段路程，小米便会停下，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然后调整路线，准确地绕过那些浓黑的雾气。
奚瑶挑眉，偏头睨了那黑雾一眼。
破妄镜只会令其主勘破虚妄，那这惊险无比的苍蒙山道，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幻境。
而杀机，则来源于幻境中的浓黑雾气。
她正思索着，身前的小米却突然一脸谨慎地停下了脚步。
奚瑶偏头，绕过小米的身影往前看，一眼便瞄见，前方的道路上，密密麻麻重叠了许多的浓黑雾气。
半点可绕路的空隙都没留给他们。
小米面色阴沉，转过头，无奈地对着他们在手心上写了一个“等”，紧接着便熄灭了手中的烛火。
等？
等这些黑雾自行散开？
奚瑶默了默，忍不住就皱了皱眉。
身后的肖舟也将红烛灭了，厚重的浓雾将天光牢牢阻挡在外。
一片漆黑中，奚瑶长睫微闪，正琢磨着要怎么出手将黑雾击散，视线中却突然闪过一抹耀眼却不刺目的微光。
蒋书手上捏着一串佛珠，颗颗圆润的珠子表面浮动着金色的光芒。
隔着哑叔和陆清雅，他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对着奚瑶缓缓露出了个微笑。
一颗佛珠突然从蒋书手中掉落，细微的声音让小米脸色猛地白了几分，冷着脸将红烛点亮，她却有些奇怪地发现，路中间的那些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浓雾中，又恢复了宁静。
佛珠击退黑雾，轻轻一弹又回到了主人手中。
等小米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用心神看向这回要带入魔渊的客人时，蒋书已经收好佛珠，眸中凝出了个十分标准的惊惶表情。
奚瑶深吸了口气，不想给他背锅，就也一脸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表情比他还要无辜。
这两人的长相实在太有迷惑性，小米愣了愣，自然地略过了他俩，认真地打量了哑叔和陆清雅两眼。
依旧没看出什么破绽。
神色一顿，小米就奇怪地跟小舟对视了一眼。
不管了，反正客人给力，他们生意也就更好做。
两人也没在这件事情上多纠结，两盏红烛飘忽着血色的微光，晃晃悠悠地继续往前。
佛珠落地的声响时不时响起。
余下的路，也就在小米与小舟视若无睹的行为中，安稳地走完了。
从苍蒙山道出来百来里，就是魔渊的一个无名小镇。
“小店预祝客人们心想事成，遂心如意。”
肖舟站在自家分店前，眼泪汪汪地跟奚瑶几人告别，“我和小米会在店里待一段时间， 一直等到有生意上门，才会离开。”
“客人们若事情办完了，可要尽早过来呀，到时候，还可由我们带客人们出去。”
他掏出手帕子抹了抹眼睛，又一脸诚恳地抽了抽鼻子，末了，便分别递给了奚瑶和蒋书一个盒子。
奚瑶揭开木盒看了看，里面薄薄的几张纸，上面大致写着诸如姓名、年龄一类的东西。
应该是肖舟替他们准备的身份信息。
“有劳。”蒋书站在她身侧，一目三行看完了盒中的几张纸，便礼貌地对着在场几人点了点头，带着哑叔离开。
奚瑶也便和陆清雅一起出了小镇，转道魔渊首都。
凛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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