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陈卿薇终于从淮蒙县灌溉工程抽出身,跟余荼一起回家。
天不过刚蒙蒙亮,她揣着从山下买的糖糕往家人住的院子赶——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连跟祖母好好唠几句的空都没有,总惦记着老太太在寨子里住得惯不惯。
余荼有事先走一步!陈卿薇自个儿往家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熟悉的大嗓门,清亮得能盖过院外的鸟鸣。
陈卿薇探头一瞧,忍不住笑出了声:只见老太君穿着身靛蓝粗布褂子,头发用根木簪随意挽着,正领着四五个寨里的老太太往门外走。
她们有的攥着小板凳,有的揣着针线笸箩,个个昂首挺胸,那架势倒像是要去赴什么要紧的约,比京里王公府宴的阵仗还热闹几分。
“那刘二婶也太没规矩!”老太君走在最前头,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却没半分真恼的意思,“前儿个在晒谷场说好的,今儿辰时到午时是咱们的晒台,她倒好,卯时刚过就把竹椅摆那儿了,还说‘谁先占着算谁的’——这话说的,比京里那些抢着给王爷递帖子的管事还蛮横!”
旁边的张老太连忙点头,手里的帕子都快攥皱了:“可不是嘛!我早上过去理论,她倒跟我耍横,说那坡地是她家男人当年开荒的,晒个太阳还要分时辰?陈大婶,也就你能治得住她,我们几个嘴笨,跟她吵两句就被堵得说不出话。”
“放心!”老太君拍了拍胸脯,粗布褂子都跟着晃了晃,底气足得很,“当年在京里,我连王爷家那蛮横的管家都能说退,还治不了一个占晒台的?今儿个咱们不跟她吵,就跟她掰扯掰扯‘道理’二字——咱们寨子里的规矩,是大家一起定的,哪能由着她一个人胡来!”
“祖母,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陈卿薇笑着上前,把糖糕递过去,“我买了您爱吃的枣泥糖糕,刚出炉的。”
“哎哟是卿薇啊!”老太君眼睛一亮,捏了块糖糕塞进嘴里,含糊道,“事儿急!刘二婶占了咱们晒太阳的坡地,我得去给姐妹们讨个公道。你先回屋歇着,等我‘胜仗’回来,再跟你细说!”
说着,她又转头冲身后的老太太们喊:“走!姐妹们,去晚了,暖和地儿就被她占实了!”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往寨后走,老太君的粗布裙摆被风掀起,倒比京里穿的绫罗绸缎还自在。
陈卿薇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忍不住摇头。
这时,姒柔捧着刚晒好的菜干从屋里出来,见她这模样,笑着打趣:“你祖母现在可是寨里的‘老领头’了,这都是托了天灵那丫头的福。”
“天灵回来过?”陈卿薇愣了愣,看来她是错过了。
“可不是嘛。”姒柔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的草药散发着清香,“刚到楚州那会儿,你祖母虽说放开了些,却还是有些心事。几天前天灵回来一趟,把她晒的果干放屋顶,又把老太太的腊肉挂树上,老太太拿不到,天天跟着天灵斗嘴,这不,两人整天在山上跑,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跟寨里的孩子打成一片,没半点规矩束缚,老太君啊,倒看开了。”
姒柔顿了顿,眼底满是笑意:“那天天灵抱着刚摘的野桃子来,蹲在你祖母跟前啃,手还往她褂子上擦。换做从前在京城,你祖母怕早皱着眉说教了,可她非但没说,还跟着天灵一起蹲在石阶上,拿着桃子啃得满手汁水,说‘这样吃才痛快’。打那以后,她就更加放纵了,钗子不戴了,之前的缎子不穿了,说粗布褂子方便,山间的风比往日府里的熏香自在。”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哗,夹杂着老太君爽朗的笑声。
陈卿薇和姒柔连忙起身,只见老太君领着一群人往回走,刘二婶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篮刚蒸好的红薯,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陈大婶,是我不对,不该占着晒台不放。这红薯您拿着,给孩子们尝尝。”
“哎,这就对了嘛!”老太君接过红薯,笑得眼睛都眯了,“咱们寨子里的人,讲究的就是互相谦让。以后啊,晒太阳的时辰还按之前定的来,谁都不占谁的便宜。”
走进院子,老太君还不忘跟陈卿薇“邀功”:“卿薇你看,我就说吧!对付这种直性子的人,不用讲那些弯弯绕绕,有话直说,道理摆开,比什么都管用。对了,回头你帮我写信跟天灵说,让她再带我去掏回鸟蛋,上次那野鸡蛋煮着吃,香得很嘞!”
陈卿薇看着祖母眼里的光,心里彻底松了口气。
家中有变故,她总担心祖母被规矩压得不开心,即使在楚州城放飞自我,也担心老太太是不想大家伙担心才摆出那般模样;如今看来,在灵王寨,老太太也被大家伙那股子野劲儿“带偏”,不用再端着架子,不用再顾忌言行,反倒活出了最自在的模样。
这山间的风,不仅吹绿了草木,也吹开了祖母的心结,让她真正成了灵王寨的一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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