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位阿沐，也是当天的宾客之一吗？”郑珂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着。
金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的眼睛，盯着前方的虚空，好像完全沉浸在回忆当中。
“尽管当时，我和阿沐已经分别是几年了。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从他看我的眼神里，我知道，他也认出了我。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时，阿沐已经在文迪的身边，工作两年了。”
“难道他是……”郑珂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没错。”金敏淡淡地笑笑，“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他就是班适航和文迪的另一位助理——关海雷。当天现场的人很多，阿沐要负责接待客人，非常的忙，根本没有时间和我说话。
可是，我太想跟他聊聊天了。所以，我借口需要有人帮忙，调整照相机的位置，江阿沐叫了过来。
阿沐告诉我，两年前，他大学毕业，正好班适航的电影工作室招聘助理，他就神差鬼使地去应聘了。没想到，真的被录用。然后，就一直待在文迪和班适航的身边工作。”
“那……文迪知道他的身份吗？”郑珂问。
金敏冷笑了两声：
“连两个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孩子，都能够狠心抛弃，不闻不问的人，怎么可能认得出阿沐！阿沐问我，是不是觉得他很没出息，竟然会想回到文迪的身边工作。其实，我完全可以理解。因为，晚宴摄影师这个工作，也是我想办法，托关系，才得到的。”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愤怒，但更像是无奈：
“老实说，文迪对于我和阿沐，真的有一种魔力。让我们既恨她，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所以从始到终，文迪都没有认出阿沐和你。”
金敏摇了摇头，表情分外落寞。
“也许，她没有认出你们，并不是因为对你们完全不在意。”郑珂小心翼翼地说，“你们离开她的时候，你还不到十岁，阿沐也只有十二岁。这十几年的时光，正好是小孩子长成大人的阶段，本来变化就很大的。”
“你是在安慰我吗？”金敏感激地笑笑，“谢谢你。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不再纠结了。”
“这么多年，您和阿沐一直都有联系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他的联系方式？他在文迪身边工作时间那么长，也许，可以帮我们解开这个谜团。”
“你们来晚了。”金敏平静地说。
郑珂和江慕白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说话。各自的心里，都像在擂鼓。
“阿沐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看着郑珂，眼睛里忽然积满了泪水，声音也开始哽咽，“十年前，阿沐出了车祸。”
郑珂“霍”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金敏，颤声问：
“你是说，阿沐就是……我爸爸？”
金敏点了点头。
江慕白一把抱住郑珂，让她重新坐了下来，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阿沐后来叫关海雷，小珂姓郑。也就是说，叔叔后来又改了名字？”
“从我记事起，我就叫郑珂。”
“文迪死后，警方查了许久，一直找不到凶手。这个案子，也就成了悬案。班适航卖掉别墅，关闭工作室，离开了滨城。自然，阿沐也就离开了。后来，阿沐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他改了名字，想要彻底忘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应该就是在那之后，他遇到了你妈妈，后来又有了你。知道他过得很幸福，我也为他高兴。这时候，我在摄影圈慢慢有了名气，工作室也逐渐上了轨道。我得到一个机会，可以到国外去学习。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好多年。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才知道，阿沐已经因为车祸去世了。
阿沐离开滨城之后，就决定忘记过去的一切。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他和文迪的过去，所以，你妈妈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有人在追查文迪当年的案子。我找人调查了你们，才发现，原来你就是阿沐的孩子。”
“这就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原因吧。”郑珂叹息着说。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她只知道，爸爸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只知道，在遇到妈妈，和妈妈结婚，再到生下她之前，一直是一个人孤单地生活着。
没想到，爸爸的身世，比她知道的，还要复杂，还要可怜。
爸爸……
郑珂的心里，就像有一只小猫在抓，一道一道，都是血痕。
但奇怪的是，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甚至，眼眶连酸涩的感觉都没有。
她突然理解了那张照片上，文迪的表情。原来，当情绪真的陷入惊涛骇浪的旋涡时，人是麻木的，身体和表情，都是“失能”的。
她只能木木地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待情绪的暴风慢慢平息。
江慕白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
“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走。”
郑珂木然地点了点头。
“金女士，”江慕白顿了一下，然后说，“您今天说的这些，对于郑珂来说，有些太突然了，她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和消化。我现在要带她回滨大，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向您求证，请你务必据实相告。”
“你说。”
“您有没有在文迪的鸡尾酒里下毒？”江慕白很直接地问。
金敏笑了，然后很平静地说：
“我和文迪的死没有关系，我并没有毒死她。”
“您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江慕白说。
金敏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金女士，我的问题是，您有没有在文迪的酒杯里下毒，并不是您有没有杀死她。因为，我们都知道，那天晚宴上被杀死的，是那位叫做赵立慧的女人。”
金敏笑了：
“好，那就让我把话说得清楚一些。我从来没有试图要杀文迪，更没有在她的杯子里下毒。晚宴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栋别墅，也再也没有见过文迪。”
“那您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吗？”江慕白接着问。
“你是想问，阿沐是不是凶手吗？”金敏挑眉。
郑珂的脑袋里轰响了一声，眼前跟着一黑：
对啊，她竟然没有想到，爸爸是有作案嫌疑的。
她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死命盯着金敏，就像站在被告席上的嫌犯，等待着警官的宣判。
“实事求是地说，我没有看到阿沐下毒，但我也不能说，我敢保证他百分之百是无辜的。我只能说，我相信阿沐的为人。”
“谢谢您，金女士。我想，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要带小珂回去了。”
江慕白站起身，扶着郑珂朝房车的车门走去。
就在两人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金敏忽然叫住了他们。她的目光，在郑珂的脸上逡巡着，似乎带着无限地不舍，然后，她轻声说：
“小珂，你和阿沐，长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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