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6 蔚州巷战
书房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那份凝重。
张焉榜呆坐着，祖父的话语如同一柄柄无形的重锤，反复敲击着他的心房。他的目光失焦地落在案几上那碗“灵珍茶”上。
曾几何时，这是他们家不敢想的奢侈滋补灵茶，此刻，那氤氲的热气仿佛也染上了铅灰，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胃里，堵在他的喉间。
“爷爷，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书院里那些圣贤之道，“仁义礼智信”的煌煌之言，此刻在祖父描绘的残酷现实面前，竟如同一张薄纸，一戳就破，显得苍白而可笑。
“不用急着回答我。”张铭舒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长叹一声，那叹息仿佛抽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我只是希望，你在亲眼见过这世间的血与火之后，能找到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路，而不是活在书本的梦里。”
圣人说的盛世，或许只是他们的幻想而已。
而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又会狠狠地打击年轻人的心气。
张焉榜轻轻点头，心中乱麻成团。
他何尝不知，家族为了他们这些晚辈的安稳成长，已经倾注了多少心血，筑起了多高的围墙。
如今，墙外风雨飘摇，家族这艘巨轮在惊涛骇浪中颠簸，他又岂能心安理得地躲在船舱里，做个不问世事的乘客？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药香的空气仿佛给了他力量。
他抬起头，眼神中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爷爷，”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想再做个孩子了。我想为家族做点什么。”
张铭舒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亮光，但那亮光很快就被更深的忧虑所淹没。“你有这份心，是张家之幸。但你要明白，这并非吟诗作对，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满盘皆输。”
身死都是小事。
“我不怕！”张焉榜猛地站起身，拳头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爷爷，请您教我！教我如何在这乱世中生存，如何为家族攫取生机，如何……守护这方土地！”
看着眼前这个终于褪去青涩、燃起斗志的孙子，张铭舒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流。
“好！”他沉声应道，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既然你有这份决心，从明日开始，你便跟在我身边，从最琐碎的事务做起。过几天焉烨、焉堂抵达之后，你们便一起去前线找焉钦。”
“是，爷爷！”张焉榜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深深一揖。
翌日清晨，天光乍破，第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张焉榜早已起身，他甚至比往日去书院时更早。简单洗漱后，他快步来到城主府大厅。
张铭舒已端坐案前，晨光在他银白的发辫上镀了层金边。案上摊着三叠卷宗，“先看这个。”张铭舒推过一本泛黄的账册。
张焉榜翻开第一页，这些都是近日安置流民的名册，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条鲜活的生命。
而这些厚厚的名册，到了另一个卷宗上只汇总成了一个简单的数字而已。
张焉榜翻开第一页，张焉堂护送过来的新一批粮草，已经交接入仓完毕，他才在交接完工作之后，赶过来城主府。
巳时的日头刚越过城主府的飞檐，张焉堂的身影就出现在月洞门外。今年二十五岁的张焉堂穿着灰布短打，前几年经历过那一场奇遇之后，他迅速成长起来。
是诸兄弟之中，难得能独当一面的存在。
而早一步进入城主府的三哥张焉烨，已经跟祖父张铭舒汇报完自己的工作情况了。
张铭舒的咳嗽声从厅内传来。兄弟三人再次一起进入其中。
“这是最新的前线战报，”张铭舒将狼毫笔搁在战报上，墨迹在“蔚州攻防图”的血色区域晕开。
张铭舒的指尖在“蔚州攻防图”上划出三道血痕：“燕将军围蔚州已七日，外城破了，但内城的玄冰连环阵啃不动。”
他突然抓起案上的朱砂笔，在图中央画了座塔状标记，“赵家把西山的聚灵塔改成了阵眼，用三百童男童女的精血催动——冰镜每运转一个时辰，塔身就会溢出寒气，冻伤我们的攻城修士。”
修士使用法术，体内灵力运转，外界灵气进入，就会遭受到这样的伤害。
张焉烨思考之后建议，自己帮忙制作大量的【破冰符】，可以取得一定的效果。
“我去改符。”张焉烨突然起身，符纸在烛火下卷成筒状，“用莫州朱砂混雷鸟羽灰，画‘引雷符’——明天拂晓前能赶制二十张。”
“城中已经重新布置传送阵了，明日你们可以直接通过传送阵，抵达前线。”张铭舒也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张焉堂擅长的是灵植方面的工作，不过，自从那次奇遇的历练之后，他各方面的能力都得到了提升。即使是亲手杀敌，他的战力也不比其他兄弟差了。
法术不过是工具而已，怎么运用，还是要看自己的。
张铭舒将三枚玄铁令牌推到案前，令牌上的“张”字在灯火下泛着冷光：“你们都下去做准备吧，前线厮杀残酷危险，你们都要做好防备。”
三兄弟同时抱拳，甲叶碰撞声震得大堂的梁柱嗡嗡作响。看着他们都换上战甲，张铭舒心中也深有触动，可是，再危险的前途，也是要让新一代自己去闯一闯的。
无论如何，这一战，张家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张铭舒望着他们消失在月洞门外的背影，突然将战报凑到烛火前，火光中，“蔚州”二字的墨迹仿佛凝成了血色。
此时已经入夜，蔚州城内的巷道攻防战，正在残酷进行着。
燕天行亲自坐镇城门，城门是昨天攻下来的。幸亏他们早就有所防备，隐隐感觉城内有更大的埋伏，进城都十分谨慎，可是，没有想到，敌军居然以一城百姓的生死作为诱饵。
现在，双方都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在城中进行厮杀。
而各自后方的援军，也将不日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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