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珹的眼神定在了明明不可能触碰到彼此却相拥在一起两人身上，有些警惕地说道：“你……”
眼前的女人虽然打扮奇怪，但王珹可以肯定，她和自己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鬼。
“你能看见鬼吗？”
王珹见小男孩儿又哒哒哒飘远了，转身对着女人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始终看着小男孩儿：“不，我只是能看见轩轩。”
王珹有些惊讶：“轩轩？是你的孩子吗？你一定很爱他。”
在传说中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存在，据说只要人的执念足够深刻，也能影响灵体。但是这是王珹第一次亲眼看见这样的情况。
让王珹没想到的是，女人依旧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她又点了点头：“我的确很喜欢轩轩，但他不是我的孩子。”
见王珹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女人温和地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休息区邀请道：“要坐下来聊聊吗？”
王珹跟着女人的步伐，在休息区的最外侧坐下了。这处休息区设置的很好，坐在这儿可以将整个游玩区一览无余，很方便家长坐在这里看孩子。
坐下后，没等王珹询问，女人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轩轩身上，眼中带出几分怀念道：“我的孩子，已经不存在了。”
王珹微愣，下意识就要说些安慰的话，但女人的神情中虽有悲伤，但更多是已经走出来的释然，他忍下了想说些什么的想法，继续安静地听着。
“你能看见轩轩，应该也了解一些，被厉鬼杀死的人，是不会留下灵魂的。我的孩子在四岁的时候，死在了一只厉鬼手下。”
这件事王珹确实清楚，应该说，所有对玄学厉鬼有过些许了解的人都清楚，死在厉鬼手下的人不会变成鬼，他们的灵体会被厉鬼吸收，成为养分。
王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确知道这件事。
女人也不需要王珹说些什么，她的脸隐藏在帽子和口罩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悠远复杂。
“当时很多人都安慰我说，孩子会再有的，但我接受不了。处理完他的后事后，我用全部的积蓄盘下了这个店，这是他还在的时候最喜欢的地方。”
女人似乎并不想在自己的过去上浪费太多口舌，她很快把话题转到了轩轩身上：“轩轩是我盘下这家店后，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的小孩儿。几乎每天放学他都会被父母送到这里玩，每个周末也会在店里待一整天，送他来的家长会额外给店员一笔钱，用来支付轩轩的午饭和晚饭。我很喜欢小朋友，也很喜欢轩轩。”
“时间久了，我和轩轩也就熟悉了起来，我知道他喜欢吃芹菜，不喜欢胡萝卜，知道他在幼儿园里有几个好朋友，知道他今天被老师表扬了还拿了小红花……我们无话不说，我是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爱护的。”
明明说的是温馨的相处日常，女人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愤。
她叹了口气，语气低低地说道：“我也知道，轩轩的爸爸妈妈都很忙，忙到没有时间照顾他，每天送他来的人是他家里的保姆阿姨。他说他很爱爸爸妈妈。”
王珹看着即使没有得到回应，也依旧乐此不疲地在小朋友面前打转的轩轩，有些沉默下来。
“后来有一天我因为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输液没有来店里，那天晚上到了商场关门的时间了，店员忽然给我发消息说轩轩的家长到现在都没来接他。我从医院赶到商场的时候，发现商场已经被消防车围得水泄不通了。”
王珹从记忆里翻出与这座商场有关的部分，想起来就在五年前，商场里四楼的一家火锅店因为电路老化而发生了爆炸，这场爆炸虽然引起了大火，但好在时间是在晚上，并没有太多伤亡，只造成了三人死亡，七人轻伤。
王珹脸上的思索和回忆被女人看了个清楚，她苦笑了一声，说道：“看来你也看过那场事故的新闻了。发生爆炸的火锅店刚好就在儿童乐园的楼上，死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火锅店的经理，另外两个，就是轩轩和店员。我那时候在楼下拼命想要冲进去，可是被消防员拦住了。等大火扑灭，轩轩……”
女人慢慢解下了戴的严严实实的口罩，王珹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被烈火灼烧过的脸，一道道疤痕如同干枯的河流，在她的肌肤上纵横交错。这些疤痕有的呈暗红色，有的则是深深的褐色，在疤痕密集的地方，皮肤显得特别厚实，凸起的部分像是硬邦邦的壳，与周围柔软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她整个脸部的轮廓因为烧伤而变得模糊不清，原本分明的颧骨和下巴线条如今已被疤痕掩盖。皮肤的质感粗糙不平，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下面的骨骼和血管。乍一看上去，会让人难以抑制地产生几分恐惧，但是只要看到她那双眼睛，就很难产生什么负面情绪，那是一双充满了坚韧与温暖的眼睛。
“这是……”
王珹倒是没有被吓到，他只是有些愕然。
女人笑了笑，重新将口罩戴上了：“抱歉，没吓到你吧。其实我那天没受伤，只是后来再次回到店里，我总会在恍惚间听到轩轩的声音，他对着我喊疼。我那时候只以为是自己太过悲伤出现了幻觉，毕竟，这是我第二次失去孩子了。”
“再后来，我的幻听和幻视越来越严重。我其实想把这家店转让出去了，待在这里，我每时每刻都能想到轩轩还在的样子。只是就在我下定决心之前，我发现了不对。每一次听见轩轩哭着喊疼，我都会在心里想，要是那些伤在我身上就好了。某一天，我发现自己的身上出现了烧伤的疤痕。”
“你是说这些疤痕是突然出现在你身上的？”
王珹惊讶道。
女人点点头，神色平静道：“不错，我并没有经过任何火灾现场，这些疤痕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我身上，但我并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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