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媛没听人跟她说起过这些。
很刺耳，又无法反驳。
做生意很简单，这是她的认知。
毕业后创业一路顺风顺水，轻而易举就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听谭明薇说完，她才想到。之所以简单，是因为她身边有可以去信赖依靠的人。
谭明薇是985政法学院的高材生，是她助理，朋友和发小。她屈居于自己这家小食品公司，从开始到现在。
她感激过谭明薇雪中送炭，愿意帮助她。
可公司在慢慢做大后，她很多时候会潜意识里高人一头，忽视她为公司的贡献。
一个许弈，一个谭明薇，一个自己。
于思媛初次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如果没有自己，前两者一样可以把公司做的很好很好。
接踵而来的是挫败和恐惧。
挫败是即将面对的一切，恐惧是完全看不清楚的未来。
得到过，怎甘心失去。
她想要振作，一种无形的力量和负面笼罩着她，让她处在消沉中，无法抽身。
线下渠道华瑞早就在本市和周边市内铺开，进无可进。要处理已经加工好的食品，唯一的出路只是线上。
赌博一般的概率，输掉的后果连想都不敢想。
父亲这几年工程不景气，常常需要她去接济，时常还有麻烦缠身。母亲提前退休，没有工作。
如果不做生意，仅靠工资，连保姆都养活不起。
房子母亲那还有三套，自己手里有一套，全都是首付购置，卖了也没多少价值。
感情压力，生活压力。
让于思媛不得不拿出了手机拨号。
人还是要一直忙碌着才可能看到希望。
“李先生，上次你说的那个价格还能不能再谈一下。坑位费倒没问题，主要我这边根本就没多少利润了，接受不了那么高的抽成比例……那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明天我让人带样品过去，发货我这边来负责。”
她翻找着微信，找到之前联系过的一个粉丝五百多万的网红，接着谈。
于思媛并不看好这些粉丝虚高的主播带货能力，可她没退路。
一个电话沟通，两个微信沟通。
钱虽还在财务，却已经不属于财务。
她去门口又叫了孙英进来叮嘱了一番。
孙英是目前公司唯一对网销这块接触最多的人，之前算是许弈的助理。
接下来几天，网上开始对亚诗传媒这次助农直播进行了造势，江城这个小城市频繁出现在互联网上。
恐怖的流量渗透率，随便刷几个视频就能看到相关话题。
在这种趋势下，由全网最顶尖的几个大网红共同出镜的直播正式开始。
网友同时在线人数最高两百万。
无论是副食还是当地特产，上架皆空。十万单，二十万单，秒空。
很多同行的品牌出现在了主播介绍中，购物车上。
她默默调整着落差感之余，有电话打了进来。
刚一接通，就是母亲着急忙慌的声音。
她父亲被警察抓了。
于思媛记起父亲前几天找她要钱说是要协调事情，显然是没有协调好，人才会被带走。
她挂断电话后，找人打听了下。
是父亲银行账户涉及到了最近一桩很严重的案子。
具体详情别人说不清，于思媛也只能猜个大概。
好像是最近经侦之所以查案力度如此之大，是由于市里一领导遭遇到了袭击事件。
于思媛抽不出半分精力去处理这件事，又不得不在赶去市局的路上联系了纪瑶。
她跟蒋清雨是同系，做过朋友。认识纪瑶，还去过她家里吃饭。
这都挺久的事了。
于思媛也就是抱着试一试，还能不能打通这个存了好多年的号码。
纪瑶没记起她是谁，不过听是女儿同学，耐心了许多。
“你是打听于明海啊？这个阿姨没法答复你，调查中呢。如果单纯只是账户收了不该收的钱，查清楚他问题不大。如果还有别的，说不了……”
于思媛自是听出了应付，叹气垂下了手臂，只能又去找其它关系。
可得到的答案基本差不多。
不确定她父亲犯了何罪，在调查中。
走神，车子险些闯过红灯。
于思媛一脚急刹，目无焦距。
母亲电话又打了进来。
员工电话也打了进来。
交替的号码。
让她阵阵恍惚。
直到又一个熟悉的号码打进手机，她才手忙脚乱的接通。
“老公，我错了……我那天是口不择言，不是故意侮辱咱爸咱妈，话赶话……”
许弈不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他定了下：“冷静期过一天了，你现在有时间没？”
于思媛脑袋像被重锤敲了一下。
公司麻烦，父亲被抓，被亚诗传媒有针对性的出局，她都能坚强起来。
许弈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丧失了勇气。
她麻木问：“你非要在这种时候给我打电话吗？”
许弈：“考虑你昨天忙，没打扰你。但事一直搁着不是办法，总要解决。我去接你，十来分钟就能搞定。”
车后喇叭声鸣笛。
红灯变绿灯了。
于思媛任由车子慢慢的滑行。
“我今天真的没时间，我爸被抓了……”
“好事，又给江城除了一害。”
于思媛：“我公司也快破产了，昨天一个主播帮忙带货，半个小时卖出去了六百单，连坑位费的十分之一都没卖回来。财务就剩几十万，如果接下来其它主播还是卖不动，我就彻底完了。”
她哽咽道：“明薇也辞职了，她看不上我，我们俩从两岁就认识了……许弈，我快连活着的勇气都没了。我虚荣，自私，自大，自傲，我不该拿践踏你当成一种炫耀的资本……我真知道错了，你别离开我。”
许弈无声了好久：“先领离婚证，我手里还有点钱，需要可以先拿给你。或者，我帮你找找销路。”
于思媛崩溃：“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离婚！我不离，不想离！！”
“那我这边就开始准备起诉材料了。”
于思媛擦了擦眼睛：“你别逼我。”
许弈皱眉：“我逼你什么了，离婚是你同意的，现在又来这一套。于思媛，当一个人清醒的时候，回头去想很多事情都只会觉得恶心。咱们俩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沦为仇敌，发位置，我现在接你去民政局。”
于思媛：“可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仇人！”
挂了电话。
于思媛没发位置，也没任何动静。
她把车停靠在路边，一直坐着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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