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曙光,如同羞涩的访客,小心翼翼地探入龙城的断壁残垣。昨日的烽火与嘶吼已然沉寂,只余下焦土与血腥混合的苦涩气息,在微凉的晨风中久久不散。坍塌的城垛、龟裂的广场、以及那些被强大力量犁开的深深沟壑,无一不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关乎存亡的惨烈之战。
龙族军民们早已开始了重建工作,他们在三大龙王与将军弥撒的指挥下,如同辛勤的工蚁,穿梭于废墟之间。搬运巨石、清理碎瓦、以灵力抚平地面的创伤……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簇不曾熄灭的火苗——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在昔日巍峨、如今却破损不堪的主城门前,远行的队伍正在做最后的告别。
李乘风静立于晨光之中,一袭青衫虽染尘垢,却掩不住那份重新挺立如松柏的气度。
只是,他那张向来沉静的面容,此刻却透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上好的宣纸,隐约可见其下淡青的血管。那是剥离半份渊髓本源后,道基受损、元气大伤的直接体现。然而,他的脊梁依旧笔直,眼神依旧深邃。
青懿晟紧挨着他站立,仿佛一株依偎着古树的藤蔓。她的视线大部分时间都落在李乘风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言——有关切,有心痛,更有一丝宣示主权般的固执。当她的目光偶尔掠过站在稍远处的玄无月时,会不自觉地变得锐利几分,如同刀锋划过冰面。
林辰一身玄衣,白发如雪,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他整个人仿佛一座孤寂的雪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那双邪异的瞳孔偶尔望向远方天际时,会流露出一丝难以捕捉的怅惘与执着。永恒冰封的雪山之巅,那道沉睡的倩影,依旧是他心底最沉重的挂牵。
玄无月今日换下了一贯象征圣女身份的长裙,穿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素雅纱裙。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株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
那双蕴藏着时间奥秘的银眸,深深地凝望着这座她生于斯、长于斯的龙城,目光掠过熟悉的街道、破损的殿宇、以及那些忙碌的族人身影,最终,她的视线与城墙上那道始终关注着她的金色身影相遇,复杂的情愫在她眼底一闪而逝,有歉然,有决绝,亦有一丝如释重负。
弥撒身披那套由奈萨里奥意志所化的金色盔甲,日光洒落在甲胄之上,流转着温暖而厚重的光辉。他大步走上前,沉重的战靴踏在布满裂痕的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即将远行的众人,在李乘风和玄无月身上略有停顿。
“前路漫漫,凶吉未卜。”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擂响的战鼓,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诸位,务必珍重。他日有缘,龙城再会。” ,这句承诺,不仅仅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更像是对某个特定之人的保证。他会守在这里,守住她的根。
李凤熙眼眶泛红,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抓着李乘风的衣袖,声音带着哽咽,“哥,你一定要好好的……丹药要记得吃,伤势未愈前不要再逞强了……”, 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李乘风看着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却依旧难掩稚气的妹妹,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温情。他抬手,轻轻揉了揉李凤熙的头发,这个久违的亲昵动作让李凤熙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听话,回中州去。”
李凤熙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想再争辩,但看到兄长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意,以及那份深藏的疲惫,她最终将话语咽了回去,只是重重点头,泪水却终于滑落脸颊,“……我等你。”
埃克罗斯挥动着他那足以掀起风暴的龙翼,悬浮于半空,声音洪亮,“小子们,去了东北州也别堕了我们龙城的威风!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传讯回来,老夫带人去给你们撑场子!”
尼普顿和阿图姆也跟着挥手告别。
面对龙王们诚挚的告别,李乘风、林辰等人皆郑重抱拳还礼。
是时候离开了。
李乘风最后看了一眼在曙光中艰难复苏的龙城,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沉声道,“我们该动身了。”
与此同时,无尽阴影的最深处,炼狱骸骨王座。
这里没有光,只有永恒的死寂与流淌的负面情绪。绝望是这里的空气,痛苦是这里的土壤。一座由无数扭曲、哀嚎的灵魂骸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王座,矗立在位面的中心。
冥劫单膝跪在王座之下,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睥睨众生的桀骜姿态荡然无存。他身上的黑袍破碎不堪,露出下面苍白肌肤上纵横交错的伤口,边缘依旧闪烁着不稳定的金色电芒,阻止着阴影之力的自我修复。
罗刹刀的煞气如同附骨之疽,在他体内窜动,带来一阵阵灼魂蚀骨般的剧痛。他紧咬着牙关,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从苍白的脸颊滑落。
王座之上,一团不知为何物的扭曲暗影在那蠕动着,良久,一道低沉、沙哑,仿佛亿万亡魂同时呓语的声音缓缓响起,
“抬起头来,看着我。”
冥劫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依言抬起了头。他那双原本充斥着戏谑与残忍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屈辱、痛苦,以及一丝深埋在眼底、几乎无法察觉的……恐惧。
“告诉我,我亲爱的弟子。” ,炼狱尊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比雷霆怒吼更令人心悸,“我传授你掌控阴影、汲取恐惧的法则,将暗镰交予你手,是让你去何方扬威?”
冥劫喉结滚动,艰涩地开口,“是……是为了让阴影笼罩诸界,让万物生灵在吾等的威名下颤抖……”
“哦?” ,那暗影轮廓似乎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让冥劫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那么结果呢?”
冥劫的桀骜在这一刻仿佛被冰封了,久久没有出声。
炼狱尊者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怒意,“冥劫,你太让我失望了。”
暗影之中,缓缓伸出一只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手,指向冥劫,“滚,去弥补你的过错。”
冥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弟子,领命。”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随即,他化作一道黯淡扭曲的黑影,踉跄着消失在王座大殿的深处。
另一边,悬浮于九天之上,沐浴在永恒圣光之中的天空之城,白家殿堂。
这里白玉为阶,琉璃作瓦,空气中弥漫着神圣而肃穆的气息。然而,在这极致的圣洁之下,却潜藏着令人窒息的威严与冷漠。
白羽跪在圣殿冰冷光滑的地面上,低垂着头。那身象征着他天光剑圣身份的华贵白衣,此刻沾满了尘土与干涸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圣殿尽头,一道身影背对着他。那人周身笼罩在一层朦胧而浩瀚的光辉之中。他便是白羽的父亲,天空城最高裁决者之一——白生仇。
圣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白羽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他自己那如擂鼓般的心跳。
终于,白生仇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平和、悦耳,仿佛蕴含着某种净化人心的力量,但听在白羽耳中,却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他恐惧。
“动用了我赐予你的溯光,消耗了白峰、白毅两位长老,以及三百七十一忠诚仆从的生命。”, 白生仇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却连一座偏远的、刚刚经历内乱的龙城都无法拿下,反而损兵折将。”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白羽身上,平静无波,却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羽儿,你告诉我,天空城的威严,何时变得如此廉价?我白生仇的颜面,又该置于何地?”
白羽感受到那目光,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屈辱与急于辩解的神色,“父亲!你听我说……”
“失败者,才会为自己的无能寻找借口。” ,白生仇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和,但那份平和之下,却蕴含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他微微抬手,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第一缕光明的圣洁能量,自他指尖流出,注入到白羽手上的溯光剑中。剑身轻颤,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散发出的光芒却不再是之前的炽烈,而是变得更加内敛、深邃。
龙城之外,远行的号角已然吹响。
李乘风似有所感,蓦然回首,望向那无尽苍穹的深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悬浮于云端的圣光之城。他的眼神如深潭般安静,唯有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弧度。
“喂,别发呆了,李乘风。船到了。”,林辰招呼着他,白发少年现在的脸上无任何波澜。当初他随李乘风去每一个地方,总是想知道这家伙是否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而现在...他已无需知道此去何处,所见何人。为与伊人重逢,踏遍九州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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