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笼罩着卡莫城塞的军营。空气里混杂着马粪、汗水与铁锈的气息,火把燃烧出的橘黄光芒在营帐间摇曳,投下长长而扭曲的影子。达尼什曼德骑兵队长古米什特金早已集结了三百余骑,他的部属披挂链甲与皮革护具,马匹躁动不安,不停刨地,鼻息喷吐着热腾腾的白雾。火光映照下,古米什特金的双眼闪烁着警惕,他脸上布满风霜刻下的沟壑。见雅诗敏快步而来,他立刻迎上前去,甲片摩擦发出细微的铿声,声音低沉而恭谨:“公主,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
雅诗敏骤然停步,眼中燃烧着不容动摇的烈火。她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整队人马,言辞果断而急促:“随我走!去东门,出城,冲阵!”她挺直的身姿在火光下如同一杆不屈的旗帜,语声中透出的威严,使得铁甲之下的每一颗心脏都随之震动。
古米什特金微微一愣,压低嗓音问道:“公主……我们是要借此机会撤走吗?”话音间,他的眼底掠过一丝犹豫,手指却已不自觉地扣紧了腰间弯刀的刀柄。周围的骑兵们也暗暗竖起耳朵,营地深处传来低沉的马嘶声,仿佛察觉到主人的踟蹰。
“撤走?”雅诗敏冷冷一笑,目光投向远处城墙之外。那里的敌军营火点点,若隐若现,宛若荒原上的鬼火。她的声音忽然拔高,带着冷厉与不屑:“趁安条克军尚未站稳,正是我们奇袭的良机!逃走?离开卡莫,你以为还能去哪?去哈马?在这时背弃盟友,哈马会接纳我们吗?至于回达尼什曼德王国……”她语声骤然一滞,随即带出一抹自嘲与怒意,“我回去还能干什么?等着被人耻笑么?”夜风携着海浪的腥咸扑面而来,拂过雅诗敏坚毅的面庞。那一瞬,她整个人仿佛与身下的战马融为一体,冷冽而不可动摇。
“夫人!”古米什特金焦急劝阻,眉头紧锁,脸上那道横贯颧骨的旧疤在火光中愈发狰狞。“这三百多骑,可是你最后的家底啊!若是折损在这里——”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恳。
“够了!”雅诗敏猛然厉声打断,眸光如刀,声音如鞭子抽响:“你若不愿去,就留在城中!我自会亲自带队出击!”话音未落,雅诗敏已然一跃上马。黑色的战马肌肉虬结,铁蹄刨地,喷吐着滚烫的白雾,仿佛也被主人的决意点燃。
古米什特金心头一震,终于低下头,沉声应道:“公主言重了,我这就传令!”旋即,他转身高吼,声音如雷霆滚动:“弟兄们,上马!准备出城!”
一声令下,三百骑轰然响应。马鞍扣带的脆响、长矛与弯刀的碰撞声交织回荡,宛如骤然席卷的风暴。火光摇曳间,甲叶反射出刺目的光芒,马鬃翻飞起伏,整个营地瞬息间化作一片汹涌的铁流。
不久,卡莫城塞的东门缓缓洞开。铁链骤然绷紧,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摩擦声;沉重的木梁与石槽摩擦轰鸣,低沉悠长,仿佛巨兽在黑暗深处缓缓吐息。门缝间透出的夜色夹带泥土与海风的气息,凛冽而森冷。
忽然之间,一队披甲铁骑猛然冲出!铁蹄齐齐轰击大地,尘土翻涌,火星迸散;甲叶撞击声如雷霆,震彻夜幕。雅诗敏一马当先,身躯挺拔如枪旗,皮甲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黑发飞扬,如同在黑暗里猎猎招展的旗帜。古米什特金紧随其后,他的弯刀早已出鞘,寒光在火光与月影间闪烁不定。
铁骑并未直扑敌军主阵,而是骤然偏转方向,绕出东门,沿着荒野疾驰。蹄声震荡,队伍避开敌军锋线,直指那片尚未安营稳固的安条克军营。夜风扑面呼啸,带来野草清香与敌营炊烟的气息——杀机已然凝结在黑暗中,随时迸发。
安条克军的营地宛如一个尚未完工的堡垒。四处火把零星闪烁,光影摇曳间,士兵们正忙于搭建帐篷、搬运木料和堆积粮秣。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油腻与汗水的浊气,伴随粗声的交谈与铁器的敲击声。表面看似安稳,却透出一丝未曾戒备的松懈。
忽然,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起初仿佛是大地深处的闷响,可转瞬间,声势愈发逼近,宛如汹涌的潮水——那是数百匹铁蹄齐踏的咆哮!下一刻,雅诗敏率领的骑兵如一股黑色飓风,裹挟着火光与尘土,猛然撞入营地边缘。铁甲的光泽与马鬃的翻飞在火光中交织,弯刀与长矛划出森冷的弧线,寒芒瞬间割裂夜幕。“噗嗤!”一名正弯腰钉帐篷的安条克步兵还未回头,肩膀便被古米什特金的弯刀自上而下劈开。血雾在火光下四溅,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躯抽搐着倒在半拉起的营幕上,将布料瞬间染红。
恐慌如野火蔓延。有人手忙脚乱地抓起武器,却立刻被迎面撞上的战马撞翻在地,肋骨被践踏得“咔嚓”作响;有人刚想呼喊示警,却被长矛贯穿咽喉,声音生生堵死在喉间,只余“咯咯”的气音。骑兵们不作久战,挥刀便走,宛若闪电撕裂夜空。铁蹄踏碎火堆,火星迸溅,溅落在散落的干草和油布上,瞬间燃起一片明亮的火光。黑烟翻滚升腾,映照出惊惶奔逃的身影。整个营地,在这一击之下,彻底陷入混乱与惊惧之中。
前方,安条克的一支攻城步兵正扛着沉重的木梯,气喘吁吁地朝城墙逼近。铁甲压得他们脚步迟滞,铠片与木梯碰撞,发出杂乱的叮当声。火光映照下,那些身影犹如缓慢爬行的甲虫,艰难而笨拙。“冲锋!”雅诗敏厉声高喝,声音如箭矢破空,瞬间点燃三百骑的血火。
骑兵队骤然加速,铁蹄轰鸣,卷起漫天尘土。战马鼻息粗重,喷吐的白雾在夜色里翻腾,弯刀与长矛寒光闪烁,宛若流星划过暗空。“呼——嗖!”长矛破空的尖啸骤然响起。下一瞬,一名正攀梯的步兵胸口被贯穿,鲜血迸溅,他的身体猛地一抽,随即整个人从半空翻落下来,砸在同伴身上。只听“咔嚓”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在混乱中清晰刺耳。
“啊——!”惨叫声四起。其余的步兵顿时慌乱,梯子被推搡碰撞,东倒西歪,许多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战马冲散。有人尖声惊叫着逃窜,有人被挤倒在地,被铁蹄无情碾过,血水与泥土溅起一片腥红。城墙前方的攻势在瞬息间崩溃。原本整齐的队伍顷刻瓦解,梯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仿佛折断的枯枝。骑兵们则在喧嚣混乱中大笑纵声,刀锋闪烁间再添数命,随即不做停留,策马呼啸而过,继续深入敌营。他们的身后,只余翻倒的木梯、破碎的尸骨与一片血迹斑驳的狼藉。
不远处,喊杀声骤起,一排安条克长枪步兵列阵逼来。密集的长枪在夜色与火光中竖起,宛若森冷的铁林,枪尖闪烁着寒芒,随着步伐整齐前进,气势逼人,仿佛要将冲乱的骑兵生生刺入罗网。
古米什特金眼尖,猛然喝道:“掉头走!”
雅诗敏毫不迟疑,猛勒缰绳,战马昂首嘶鸣,骤然转向。她身后,三百骑几乎在同一瞬间整齐变阵,犹如疾风骤雨,铁蹄翻卷尘土,呼啸间避开了锋锐的枪林。马群如一股漆黑的洪流,疾驰掠过,火光映在甲叶上,闪烁出短促而凌厉的光。
长枪兵们骤然扑了个空,只能停下脚步,急促喘息着,脸色涨红。有人愤恨地挥舞着长枪,口中咒骂不止;然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敌骑蹄声渐远,身影消散在夜幕与烟火的混乱之中。
转瞬之间,铁骑闯入了一片投石机阵地。那一台台巨大的木制机械未及完工,却已如怪兽般矗立在夜色中,漆黑的轮架与支臂在火把映照下投下森然的影子。四周堆积着粗大的绳索与圆滚滚的石块,安条克的工兵们正忙乱地拉扯、组装,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丝毫未觉杀机骤临。
“防火!”雅诗敏厉声一喝,声音如霹雳般炸响。骑兵们齐齐从马鞍上抄起火把与油瓶,动作一气呵成,甩手掷入阵地之中。
“哗啦——”油瓶破碎,火油四溅,粘稠的液体迅速蔓延在木梁与绳索上。紧随其后,火把抛掷而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烈焰顿时窜起,数米高的火舌瞬间席卷而上,将夜空映得血红。
“噼啪——”木梁在火中迸裂,火焰舔舐间传来焦糊的臭味。工兵们惊恐大乱,尖叫着四散奔逃。有人身上溅到火油,瞬间被火舌点燃,整个人化作燃烧的火人,痛苦地翻滚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熊熊火势迅速吞没了几台半成品的投石机。粗大的绳索在高温下“嗤嗤”断裂,卷曲收缩;巨石失去束缚,滚落砸下,伴随着惨叫与骨裂声,将数名逃窜的士兵压在下面。浓烟滚滚升腾,遮天蔽月,火光与呐喊交织成一片地狱般的喧嚣。短短片刻,整片投石机阵地几近瘫痪,成为一座燃烧的火狱。
忽然之间,侧翼尘土翻涌,一队安条克骑兵如雷霆般杀出。那一匹匹高大骏马在火光中狂奔,蹄声震荡大地,骑士们挥舞着长剑,喊杀声撕裂夜空,如同铁流倾泻而来。
雅诗敏目光一凝,心知正面交锋必然不敌,立刻厉声喝令:“快跑!绕开他们!卡莫西门汇合。”
三百骑应声而动,队伍瞬间如受惊的鸟群般散开成三队,疾驰钻入营地错落的帐篷间隙。铁蹄践踏过粮囤与器械,麻袋炸裂,谷粒四散;大帐轰然倒塌,木桩断裂的爆响与士兵的惊呼混作一片。
追击的安条克骑兵仓促冲入,却在混乱中撞上了自家尚未退开的步兵。长枪与战马互相绊阻,兵甲撞击、怒骂声四起,队形顿时大乱。有人被战马挤翻在地,惨叫声立刻被铁蹄碾碎;有人怒吼着挥剑,却劈中了自家同伴的盾牌,溅起火花。
雅诗敏的骑兵们则趁机脱身,呼啸着拉开了距离。她回首振臂一挥,弯刀在火光中划出森冷的弧光。数名落单的追兵被铁骑冲散,瞬间倒下,鲜血溅洒在翻飞的马鬃上,殷红在黑暗中格外刺目。夜色下,喊杀与惨叫交织,火光与浓烟翻腾,安条克大军的营地愈发陷入一片混乱。
卡莫城塞北门的城墙上,夜风猎猎。李锦云披着一袭深色披风,甲叶在火光下泛着冷冷的光。她手扶箭垛,目光越过城垛,紧紧盯向远处的战场。城外,火光与浓烟交织,喊杀声如浪潮翻涌。就在她的视线尽头,一股黑色的铁流骤然冲出卡莫东门,马蹄掀起尘土,直扑敌军尚未稳固的营地。那是雅诗敏与她的三百骑——他们如同一支利箭,撕裂夜幕,挟裹着雷霆之势。
李锦云看见火把抛掷,油瓶破碎,投石机阵地霎时燃起冲天火焰;看见安条克的步兵在乱军中尖叫倒地,木梯倾覆如折断的枯枝;看见雅诗敏高举弯刀,马鬃飞舞间斩杀敌兵,血光在火焰里格外醒目。
城塞上的将士们也看到了这一幕。有人屏息凝视,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呼:“那是……雅诗敏夫人!”随即,更多的守军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呼,呼喊声在石垛间回荡,宛如滚滚洪声:“阿里维德!阿里维德!”
“想不到,她竟这么勇猛!”李耀松低声喃喃,“她要是在潘菲利亚就这么勇猛,何至于逃来这里……”
“人就是这样,只有走投无路了,才会全力以赴!”李锦云淡淡地说道,眸光深沉。
李锦云指尖紧紧扣在冰冷的石垛上。她心知,雅诗敏此举不过是背水一战,以血与火去争取一线喘息。但正因如此,那匹在火光与烟尘中一马当先的黑马与骑者,在她眼中,却比任何旌旗都更加炽烈。夜风鼓荡,吹起她鬓角散乱的发丝。李锦云仰头望向夜空,唇角缓缓浮现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那是一种凝重而冷峻的欣慰。
此刻,整个安条克军的营地已被雅诗敏率领的骑兵搅得天翻地覆。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场景宛如坠入炼狱:帐篷倾覆,绳索与布帛在烈焰中疯狂翻卷;堆叠的粮袋与木箱被铁蹄碾碎,物资散落满地,顷刻间化为燃料;惊惶的战马嘶声刺耳,四处狂奔乱撞,又接连掀翻更多人影与器械。受伤者的惨叫此起彼伏,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在夜空中绵延回荡。
真正倒下的敌兵并不算多,或许最多不过两百余人,但毁坏的辎重、焚尽的粮秣,所造成的混乱与恐慌,却远远胜过单纯的杀敌。投石机阵地烈焰滔天,木架悉数倾毁,粗大的绳索在火中断裂,原本堆叠如山的巨石轰然滚落,压得工兵哭嚎不止;攻城梯子倾斜折断,横陈如枯枝,前锋步卒的攻势瞬间土崩瓦解。士气跌落谷底,整个营地的秩序已化作一片灰烬。
浓烟滚滚,扑面而来,熏得营中士兵咳嗽连连,眼泪直流。指挥官的喊声早已淹没在混乱与火势里,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明日清晨,若再想发起全面攻城,已是痴人说梦。安条克大军必须彻夜重整队伍,修补损失,方能苟延喘息。今晚,他们注定将在混乱与惶恐中度过。
雅诗敏带着骑兵队疾驰而回,犹如一群从地狱杀出的幽灵。三百余骑的战马早已疲惫不堪,鼻息粗重,鬃毛湿透贴在颈侧;士兵们的铠甲布满尘土与血迹,面庞在火光中显得灰白而狰狞。
“古米什特金,差不多了,该回去了!”雅诗敏的声音沙哑,却依旧坚定。
古米什特金侧目,眼神中仍闪烁着犹豫:“公主……我们真的要回卡莫城塞吗?”
“我已经说过一遍了——回卡莫!”雅诗敏斩钉截铁,目光如刀,弯刀高举,寒光一闪。
“是!”古米什特金低声应诺。
夜风呼啸,骑兵队绕过最后一道敌军哨岗,直奔卡莫西门而去。城墙之上,守军早已高度戒备,见到熟悉的旗帜与身影,才松了一口气。铁链绷紧的声响随即传来,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门缝中透出温暖的火光,与外头血色的夜空形成鲜明对比。骑兵们鱼贯而入,铁蹄踏过石板,声音沉重而悠长,在城内回荡。尘土逐渐落下,血腥的气息仍弥漫不散,却在这坚固的城塞中,被短暂的安全感所替代。雅诗敏勒马停驻,长发散乱,目光却依旧凌厉。她回头望向身后那片火光与烟尘翻腾的敌营,心中掠过一丝冷峻的快意。
西门缓缓合拢,厚重的木门“轰然”一声落下,隔绝了外头的杀伐与火光。石板路上,三百骑鱼贯入城,马蹄声尚在回荡,带着余韵的沉重与疲惫。尘土尚未散尽,火光照映下,铁甲斑驳,血迹与泥尘交织,空气中仍弥漫着硝烟与汗水的味道。
赛琳娜从城墙的石阶缓缓走下。她的披风在夜风中轻扬,眼中带着掩不住的喜悦与振奋。当她看见那一列从血火中归来的骑兵时,眼神顿时亮了几分。走到前方,她伸出手,紧紧握住雅诗敏的手,声音带着激动与骄傲:“妹妹,想不到你竟这般威风!”
雅诗敏翻身下马,披散的长发贴在脸侧,额头和颧骨上还有血迹未干。她眼神冷冽,却因赛琳娜的称呼微微柔和了一瞬,低声答道:“姐姐言重了。”
雅诗敏并未多留,转身绕过赛琳娜,脚步铿然,直奔集结的骑兵。她一边摘下头盔,一边沉声吩咐:“先清点伤亡!我估计损失了二十多骑。”声音冷峻,却带着一丝哽咽的沙哑。
赛琳娜怔了一下,刚欲开口宽慰,却被雅诗敏接下来的话打断。
“不过,敌人的虚实已经探得差不多了。”雅诗敏的声音低沉而冷峻,随后语气陡然一转,压得周围气氛为之一紧,“最严重的事,是他们的投石机……是改良型的,就是我们安托利亚的那种!”火光映照下,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既有浴血归来的坚毅,也有对明日恶战的清醒预感。
“姐姐,失陪了。”雅诗敏的声音短促而凌厉,带着风暴将至的紧迫感,“我得立刻去北门找祖尔菲娅——安条克军已经启用了改良投石机,此事非同小可!更要命的是,他们虽然在北门外陈列重兵,但我看得出来……真正的主攻位置,恐怕并不在北门。”雅诗敏的话语掷地有声,仿佛冷铁敲击在石上。火光映照下,她的眉宇间凝结着浓重的阴影,既是浴血归来的疲惫,也是一名统帅对敌人暗藏锋刃的清醒洞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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