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去，看到你这张脸就有点烦。”
听到这话，白善表情僵了下，又很快恢复正常，道：“那你也得适应适应。”
鹿呦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却没反驳。
脑子里想起，刚来罗浮城时看到这张脸的心情，那跟吞了茅厕里的蛆也没什么区别，现在么…也算是适应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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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罗浮城，天祥客栈。
一黑衣斗笠，面覆白纱的女子，手按腰间长剑，步履沉稳缓慢地走到二楼一座雅间，‘咣’地一声将门推开，手中之剑如离弦箭矢向前飞掷。
杀机凛然，却在快刺中屋中男子的瞬间，被一道透明的气盾所挡，嗡嗡颤鸣，而不得寸进。
男子未回头，只是将执盏的手往后轻轻一扬，‘咚’地，杯里的水旋转如游龙缠上剑尖。
几番缠绞后，问天剑像是感应到什么，竟卸下了神剑的威力，朝后飞去，对着自己的主人点了点剑柄，像是在传递某种友好的信息。
女子伸手将剑收起，斗笠微抬，露出一张漆黑清泠的眸子。
眼型圆润，瞳仁清澈，微微上翘的眼角和过长过密的眼睫使之看起来明艳又勾人，掠过去的眼神却十分犀利，有种咄咄逼人的英气。
“你引我前来，是为的什么？”她问道。
坐在窗前的男人转了个身，嘴角微勾，目露赞赏，“我倒没想到，你竟真的敢来，还这么快就找到了我的位置。”
鹿呦抬步坐到了他对面，目光直直地盯向他，“‘黑直白曲，大龙濒死，或可断尾求生’这是我去星醺楼时，你最后对我说的话。我当时还以为你在那儿故作高深，后来我才想明白。
‘黑直白曲’指的不是棋，而是指北陵的墨雪川，这里正好有两条长河交汇，一条汇入白蔹山，一条汇入墨栖山。
而大龙濒死，可断尾求生的典故则是出于墨雪川不远处的罗浮城。传说千年前，有一条黑龙落于此地，被人族修士设下的弑龙阵所困，它苦苦挣扎许久，龙头和龙身虽挣脱，龙尾却仍被钉在原地，于是忍着断尾之痛咬掉了自己的尾巴，才得以逃生。
后来，这里就被称为断龙岭或者黑龙窟，千年后，才有人来此开荒建城。”
鹿呦不紧不慢地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道：
“而你当时挂在星醺楼上的那幅画，应该是叫浮生幻梦图吧？不仅可以放将人心中的所思所想映照折射成幻境，还能将过去的记忆进行存储。
所以我当时看到的，关于那个小孩的幻境，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对吧？”
“你很聪明。”白善笑了笑，看着她的目光柔和又赞赏，像是一位长辈看晚辈，格外慈爱。
鹿呦低头，转了转左手中指上戴着的储物戒，白光一闪，一本蓝底精封的大书，就跟砖头似地砸在了桌上，震得桌脚都颤了颤。
鹿呦用食指点了点书封上的‘灵宝玉鉴’几个大字：
“关于浮生幻梦图的来历和用途，这本书上都详细记载了。而这件顶级法器，正是当年青云宗的老祖洛青云，和他的道侣玉衡上仙共同所造。
巧的是，你当时挂在檐角用于防人的玄音铃，也是他夫妻二人所造。”
鹿呦将书翻到最后几页，指着上面的蝇头小字，眼神凝起一抹意味深长，
“更巧的是，这上面还记录了偃术傀儡的制造之法，而玉衡上仙学会后第一个制造的傀儡，取的名字就叫白善，你说巧不巧？”
少女轻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最最最巧的是，我的这张脸跟玉衡上仙约有八九分相似，沈卿尘当初对我特别，是因为我长得像她，你给我留下暗号，约我来这里，约摸也是为了这张脸，就连白君珩也是如此吧？
你们都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千年以前的玉衡上仙，对吧？”
鹿呦再次翻出一本牛皮小册子，翻了翻，嘴角微勾，掀睫看他，
“还有这本江岳老祖留下的手札，上面也记录了不少，关于千年前那场大战的往事。
自万年前神魔大战后，天地陷入一片混沌，不分种族人群，大家为了活下来团结一致，共创家园，所以那个时候仙妖毗邻，友好相处，一个修行学堂里，甚至可以聚集七八个不同种族的修士。
仙、妖、魔、鬼、修罗、人族、甚至幽冥族，简直是百花齐放，热闹纷呈，江岳是修仙世家的少爷，洛青云是人族的天之骄子，沈卿尘是鬼族天才，而白君珩和玉衡上仙都来自于妖界，他们还有个共同的好友，那就是你——身为傀儡却具有人类思维意识的你！白善！”
空气静默半晌，男子嘴角轻扬，狐狸眼微微眯起，“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一点，我很喜欢。”
少女嘴角抿紧，站起身来，呈俯视的姿态，双手撑在桌子两边，一点点向他靠近，目光浸着寒意，声音也冷得没有温度：
“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我，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真正杀了白君珩？
你找我过来，总不至于，只是为了看看我这张脸，来缅怀一下故人吧？”
白善不躲不避，与她对视，笑得莞尔：
“我以前觉得，你不够像她，现在再看…那可真是太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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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空中闪过一丝闷雷，冷风拍打窗牖发出的沉闷嘎吱声，唤回了鹿呦的思绪，看了眼对面的人，不无恶意道：
“有时候真想先拿你来出出气，暴打一顿。”
白善拢了拢石青色的长袖，束发的两根青带随风轻飘，越发显得高挑秀雅，是和白君珩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他走上前来，从柜台上取了一本账册冲她扬了扬，笑道：
“那可不行，我现在是你的账房先生，打了我，可就没人替你算账了。”
鹿呦撇了撇嘴，抱着手臂将身体靠在中柱上，斜瞥着他，“欸，这身破衣服我还要穿多久啊？”
白善坐到一边，翻开一页纸，“穿着不舒服啊？那我再重新给你做件一模一样的，这次里面给你用雪蚕丝的料子。”
鹿呦考虑了下，摇头：“算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吧。”
“前辈～”见两人终于寒暄完，陆拂霄小心凑过来，小声道，“我现在没地方去，你能不能多收留我几日啊？”
鹿呦睨他，拍了拍他肩膀：“可以啊，按正常价照给房费就行。我这开门做生意嘛，不至于赶顾客的。”
陆拂霄哭丧了一下脸，又很快收敛起表情，冲掌柜的喊道：
“那我就要最便宜的房间，这位大叔，你能不能帮我把之前订的房间都给退了啊？”
这边说着话，鹿呦转身对溪渊说道：
“我这客栈后面，有个小溪池，你要是觉得在陆地上待的难受了，可以进去泡泡，虽然有点简陋，但胜在天然。”
溪渊点了点头，问：“那我以后就都可以跟着主人了吗？”
鹿呦沉默了几息，叹气道：“暂时住着吧，以后再说以后的话。”
又聊了会儿，天下起雨来，料料峭峭的冷风，裹着淋淋漓漓的春雨刮进来，翻起青丝如雾，天色压成了朦胧的幽暗。
鹿呦上了楼，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正要打坐修炼，之前被交代去打理的那只白毛狐狸被送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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