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市的第二个平安夜，暮色像一块渐次晕染的灰蓝色绸缎，温柔地笼罩着这座城市。霓虹灯次第亮起，将街道装点得流光溢彩，可九月的心里却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她站在小寨市场的门口，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围巾的流苏，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今年的平安夜没有下雪，要是下雪那该多好呀！”
九月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去年的平安夜。那时，她收到了林枫送的平安果，那个红色的苹果裹在精致的包装纸里，像一颗跳动的温暖的心。林枫是她的老乡，也是关系很好的哥们。九月心里始终记挂着，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回送林枫一个平安果，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份珍贵的情谊。
她慢慢地走出小寨市场，在回西校区的路上闲逛着。街道两旁的店铺播放着欢快的圣诞歌曲，橱窗里摆放着各种圣诞装饰，红帽子的圣诞老人、闪烁的彩灯、挂满礼物的圣诞树，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氛围。可九月却觉得有些孤单，今年的平安夜，依旧是她一个人。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缩着脖子，在人群中缓缓前行，满心的惆怅。
就在九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身旁突然窜出一个人。她被吓得猛然一震，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要张口大骂，抬头一看，竟是萧凌。“小孩，这这是要吓死我呀！还好我没有心脏病。”九月拍着胸口，语气里满是嗔怪。
萧凌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了。”
“我在思考问题，你突然窜出来，我还以为自己要被打劫呢！”九月没好气地说道。
“话说你想劫财还是劫色呢？”萧凌故意调侃道。
“没钱没色，劫你个大头鬼呀！”九月白了他一眼。
“话不要这么说吗？那么招人喜欢的女生，怎么会没点姿色呢！”萧凌笑着说道。
九月听了，苦笑着摇摇头：“既然我那么招人喜欢，怎么就没有人敢追我呢?我为什么还是单身呢？”
“你眼光太高了，太挑了……”萧凌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总不能我随随便便找个男的，就为了显摆我的魅力。我又不寂寞空虚冷。不像你，像缺女朋友的样子。”九月毫不示弱地反驳道。
“我不是说不过你，好男不跟女斗。”萧凌无奈地摆摆手。
“话说你从哪里窜出来的，你该不会想着来西校区找我吧？”九月好奇地问道。
萧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和舍友去小寨市场买点生活用品，准备回去时，看见你刚好从小门出来，我就跟你过来了。”
“那不是跟了我一路?你变态呀!”九月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道。
“我以为你早就发现我了呢！哪曾想你……”萧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哎，我都说我在思考问题了，我知道后面有人，那不以为是同路的人吗？而且你离我也不是很近……”九月解释道。
“你呀，走路，小心一点，真不怕被坏人尾随呀。”萧凌关心地说道。
“这才多少点，安全！”九月满不在乎地说。
“晚餐吃了没？”萧凌突然问道。
“还没呢？”九月如实回答。
“想吃什么，我请客买单，一起过个平安夜。”萧凌热情地邀请道。
“无功不受禄，不要。”九月连忙拒绝。
“贵人多忘事，上周那个选修课考试，多亏了你的笔记，我们宿舍三个都考得不错，他们俩还想邀请你一起去吃饭，以表谢意呢！”萧凌说道。
“一本笔记本而已，吃饭还是算了。”九月摆摆手。
“不能算，要不然我今晚回去会被他们打死的。”萧凌假装可怜地说道。
“那他们干嘛不来?”九月疑惑地问道。
“你一下子跟三个男生一起吃饭，不觉得尴尬吗？”萧凌反问道。
“要什么紧，你们不把我当女生就可以了呀！”九月大大咧咧地说。
“但他们会尴尬，觉得是亮亮的电灯泡。”萧凌笑着说。
“你们宿舍那帮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九月问道。
“我说了，但他们不信啊！我也没办法。”萧凌无奈地耸耸肩。
“想要他们相信，你今年过年回去就找一个女朋友，并把照片发到朋友圈里，他们指定能信了。”九月调侃道。
“用不着这样吧！”萧凌有些窘迫地说。
“话说，你到底是不是拿我当兄弟来着……”九月开玩笑地说道。
萧凌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当然是兄弟了……”
九月听了，调皮地一手搭在了萧凌的肩膀上。由于萧凌个子高，足足有一米八三，被九月这么一搭肩膀，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拽走一样。
“客气一点，在路人眼里，你还是一个女孩子。”萧凌有些无奈地说道。
“好吧，放过你。”九月笑着收回手。
“走吧，一起吃点。”萧凌说道。
“去哪？”九月仰头望着萧凌，路灯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一片阴影。萧凌却神秘地眨眨眼，正巧远处公交车的车灯刺破暮色，他顺势拉住九月的衣袖：“车到了，上车再说。”动作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九月踉跄两步被拽上台阶，黑色长发扫过他手腕，痒痒的。
“小孩，温柔一点好不好？我的手。”九月故意皱起鼻子，指尖捏着袖口轻轻晃动。萧凌的耳尖瞬间红透，像被圣诞树上的彩灯映着，慌乱低头查看她的手腕：“对不起，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呼吸扫过九月手背，带着薄荷糖的凉意。
“开玩笑了，那么紧张干嘛？”九月噗嗤笑出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车厢里暖气开得十足，萧凌的黑色羽绒服拉链半敞着，露出里面印着卡通图案的白色卫衣，与他一米八三的身高形成奇妙反差。
公交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细碎声响。窗外的霓虹光影透过车窗，在两人脸上交替流转。萧凌说起舍友半夜偷吃泡面被宿管阿姨抓包的糗事，九月笑得直拍他肩膀；九月分享上次和舍友在宿舍偷偷喝酒的事情时，萧凌听得入神，目光不自觉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
车厢里响起报站提示音时，九月才惊觉已过了七八站。玻璃上凝着薄薄的水雾，她用指尖歪歪扭扭画了个小雪人，转头发现萧凌正盯着她的动作，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当西街口的巨型圣诞树出现在视野中，五光十色的彩灯照亮他的侧脸，九月突然希望这段摇晃的车程能再久一些。
“到站了。”萧凌率先起身，站在下车口伸手扶她。九月借着他的力道起身，羊绒围巾不经意间扫过他掌心，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掠过。车门打开的瞬间，寒风裹挟着圣诞颂歌的旋律涌进来，而他们的笑声，早已与这座城市的夜色融为一体。
西街口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圣诞节的装饰。巨大的圣诞树矗立在广场中央，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和各种精美的小饰品，在夜色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街道两旁的店铺门口也都摆满了圣诞元素的装饰，圣诞老人、驯鹿、雪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童话世界。商家播放着《铃儿响叮当》的中文版和英文版，欢快的旋律回荡在空气中，让人忍不住跟着节奏轻轻摇摆。
“哎，一个外国节日也弄得那么隆重，毕竟要赚钱，吸引大量的人。”九月感叹道。
“小孩，就这样逛逛，不是说要吃饭吗？我都快饿扁了。”九月摸着肚子，可怜巴巴地说道。
“刚才不是说不吃吗？”萧凌故意逗她。
“谁说的，我什么时候说不吃饭呢？你不要乱说哦。”九月理直气壮地说。
“那一起去吃过桥米线，好不好？”萧凌目光含笑，指了指街对面霓虹灯牌下飘着白雾的小店。九月踮脚张望，看到玻璃窗上贴着圣诞老人贴纸，暖黄灯光将氤氲的热气染成蜂蜜色，当即点头：“正合我意！”
推开店门，浓郁的骨汤香气裹挟着当归与草果的辛香扑面而来。墙壁上挂着云南特色的蜡染布，竹编灯笼在头顶轻轻摇晃。他们挑了靠窗的木质卡座，九月将冻得发红的手贴在玻璃上，看窗外行人裹着围巾匆匆走过，玻璃上很快晕开一片水雾。
“两碗招牌米线，加份豆皮和酸角汁！”萧凌熟稔地点单。不消片刻，瓷碗里堆起小山似的食材——象牙白的米线蜷成云团，薄如蝉翼的肉片粉里透红，嫩绿的豌豆苗、金黄的炸黄豆错落点缀。滚烫的浓汤浇下瞬间，肉片瞬间变色，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九月的眼睛。
“小心烫！”萧凌将调羹推到她手边，自己却被升腾的热气呛得直咳嗽。九月笑得前仰后合，顺手夹起一片浸满汤汁的木耳，兴致勃勃分享家乡巷口的桂花糕秘方。
当酸角汁喝到见底，窗外的圣诞彩灯已次第亮起。九月才惊觉时间飞逝，原本喧闹的小店只剩零星几桌客人。萧凌抬手结账时，她望着对方被热气熏红的耳尖，突然觉得这个没有雪的平安夜，比裹着糖纸的平安果还要甜。
吃饱后，两人踏着微醺的夜色继续在西街口闲逛。街边店铺橱窗里的暖光与霓虹灯交织，圣诞颂歌混着烤栗子的甜香在空气中流淌。转过街角时，一棵缀满星星灯的巨型圣诞树突然撞入眼帘，金色铃铛在顶端轻轻摇晃，将整片夜空都染成了梦幻的暖色调。
“九月！快过来！”萧凌突然攥住她的手腕，雀跃的声音里带着少年般的兴奋。九月被拽着跌跌撞撞跑过去，抬头仰望着这棵足有三层楼高的圣诞树——玻璃彩球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缎带蝴蝶结随着穿堂风轻轻摆动，树下堆满包装精美的假礼盒，仿佛真的藏着圣诞老人的礼物。
“帮你拍张照！”萧凌已经举起手机，镜头对准她的瞬间，九月下意识地踮起脚尖，歪头比出“耶”的手势。路灯的暖光勾勒出她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笑起来时脸颊上若隐若现的梨涡盛满星光。“咔嚓”一声，飘落的金色纸屑正巧入镜，将这一刻定格成永不褪色的画面。
“该你了！”九月转身就要抢手机，却被萧凌迅速躲开。他背着手退到树后，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说过了，我不上镜。”“胡说！”九月跺脚，“你这大高个往圣诞树前一站，分明就是偶像剧男主！”她连哄带骗，甚至踮脚去够萧凌举高的手机，可对方始终像棵挺拔的白杨树般纹丝不动，只笑着摇头。
夜风卷起地上的彩屑，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九月最终无奈放下手，却在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快门声。她猛地回头，正撞见萧凌慌乱锁屏的模样，手机屏幕熄灭前，隐约闪过一个扎着围巾的侧影——那是自己仰头看圣诞树时的模样。
看差不多时间了，两人搭乘公交车回学校。车上，九月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闪烁的灯光，心里满是温暖和幸福。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萧凌，发现他也在看着窗外，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温柔而深邃。九月的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连忙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想法赶出脑海。
快要到西校区公交站牌时，九月从书包里拿出了准备好的平安果。那是一个精心包装过的苹果，红色的包装纸上印着可爱的圣诞老人图案，还系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她有些紧张地把平安果直接塞到了萧凌的怀里，“送给你，平安夜快乐！不用送我下车了，你回去吧。”说完，九月飞快地下了车，朝着萧凌挥了挥手。
回到校门，九月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拿出手机，给萧凌发了一条信息：“小孩，谢谢你，今天过了一个快乐的平安夜。祝你今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发完信息，她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街道，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微笑。这个没有雪的平安夜，因为有了萧凌的陪伴，变得格外温暖而美好，成为了她记忆中一段珍贵而难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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