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笑眯眼睛，端水给小孙子喝，“哈哈哈，你个小皮猴，这会儿知道酒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惦记吃酒。”
又转头拉着陆云行，“二云啊，往后在外你可不能随意吃醉酒，吃酒耽误事儿，好好读书，好好听你大哥和小舟的话，将来要是高中，你可不能忘了你大哥和小舟的好。”
“阿奶，我知道的。”陆云行靠在王兰肩膀上，瘦瘦高高的少年拱着腰，他也不嫌难受，撒娇道：“奶奶一直看着我，盯着我，我要是哪天敢不听大哥大嫂的话，你就打我，我最最听奶奶的话了。”
秦小舟喝了口酒，“怎弄得这般煽情，阿奶，你是不是不能时常看见我们，所以有些伤感？那不如你和婆母带着小四和石头一块搬到县城去住吧。”
王兰摆摆手，“我哪儿住的惯县城里的房子，还是王家村好，可以去后山果园里看鸡鸭鹅，去旁边的山里挖野菜，去了县城，我啥都干不了，不去不去。”
陆云风却是在认真思考这事，“小四郭两年也该去拜夫子读书了，家里的果园和鸡鸭有赵家两位舅舅看着，我看大河叔也长了教训，往后一定会好好给我们干活，还是让大河叔继续来干活吧，你和娘就去县城里。”
赵芳是无所谓了，反而觉得去县城更好，跟在儿子们身边她安心。
王兰也知道赵芳一个寡妇在村里没儿子在身边终归是不踏实，就点头答应了，“行，那就初十跟着你们一块儿去。”
陆燕最欢喜，摸摸小弟的脑袋又抱抱小石头，“哎呀，小石头如今长得真好，嫂嫂，给她起一个名儿吧。”
“秦锦容。”秦小舟笑道，“就叫这个名字，小姑娘长大了，得有个好听的名字，可不能让别人随意取难听的绰号去。”
炉子里的火噼啪作响，映照一家人的脸都有一层暖光。
秦锦绣抱着小妹，满眼都是欢喜，真好，妹妹活下来了，还有了好听的名字。
陆云风看着小四，“以后小四就叫陆云志。”
凌云壮志，总能飞出这丰谷县大山。
今夜人人都欢喜，月上枝头，带着微醺的酒意回屋睡觉。
次日一早，晨光微曦，秦小舟哼着小曲在厨房外洗漱，“小姑父怎么起这么早？”
李菖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两个侄子起的更早，这灶里还是大侄子烧的火，二侄子去后山放鸡去了。”
赵芳带着两个小孩子上了厕所，都抱过来洗脸。
大早上的陆小四很精神，哒哒地跑进厨房，伸手抓了一块点心就吃，满嘴的碎渣子。
秦锦容哇一声就哭，也抢着要吃。
陆玉给两个孩子又拿了一块，小心从厨房出来，“娘还没起吗？”
王兰最是勤快，从不睡懒觉，何况这会儿太阳都出来了，往日这个点，她早就从鸡圈转一圈回来了。
赵芳笑道：“许是昨晚吃了酒多睡一会儿，来小四，去看看你奶奶。”
陆小四拿了吃的，欢快的跑了。
不一会儿跑回来，“娘，奶奶睡觉，不起来。”
赵芳和陆玉一怔，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赵芳忙跑去后院，推开王兰的屋子，屋里静悄悄的，王兰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面容平和，并无痛苦。
她颤抖着手摸上去，王兰的脸早就已经冰冷。
陆玉扶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床上的人。
秦小舟和李菖蒲紧随而至，李菖蒲忙把陆玉抱起来，“当心孩子。”
放到屋里的椅子上后，快步走到床边，拉出王兰的手把脉，即使手在被窝里，可也早已经凉了。
他摇摇头，眼眶瞬间就红了，“去了快两个时辰了，好在没受罪，是在梦里去的。”
赵芳跌在地上，秦小舟把陆燕和秦锦绣带出屋子，“你们俩在院子里照看着弟弟妹妹，别乱跑，我去后山鸡圈里找大云和二云。”
陆燕早已经泪流满面，快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懂得了亲人离世的伤感。
可她依旧还是点头，“嫂嫂，你去吧，我看着她们。”
秦锦绣抱着陆燕，手拍着她的后背没说话。
陆云风兄弟很快回来，陆云风回家做家里人的定心丸，“娘，找一身阿奶的新衣出来吧，小姑姑，你有身孕，要多注意身体。”
陆玉不肯离开，趴在床边哭，李菖蒲无奈，转身去厨房烧水去了。
家里几个人把王兰洗漱好换上新衣，在正厅里放好，陆玉依旧哭，只是在王兰屋里整理衣服。
陆云行则去村里通知王贵和村长。
很快王贵带着三个儿子来了，商量着要通知的亲戚名单，王贵吩咐二儿子和陆云行去县城买需要的东西。
王力也来了，“让小满跟着去，要买的东西多，现在还在年节，也不知道县城里的店有没有开门，要是没开，潭水村有扎纸人卖白纸的，小满知道地，让他去带路。”
陆云行强忍着眼泪去了。
李凤仙背着一箩筐东西来，在陆家厨房里烧火，给陆家人做饭，只安安静静地做饭，却时不时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才贴上几天的大红新对联，换成了白色。
这几天四周村子都在走亲戚，很快王兰去世的消息就传到赵家耳朵里。
赵家两个舅舅常年都在陆家做工，只有过年这几天才回家，没想到才几天没见，人就去了。
当即就去准备奔丧的东西，大年初四下午就来了。
才两天赵芳人就憔悴不少，见着两个哥哥，人才精神一点，却依旧是无心料理家中的事情。
陆家后院里还有几百只鸡鸭鹅和兔子，还有两只没杀吃完的野猪，这些都是需要人做的，王大河一声不吭的就去打扫鸡圈。
王二水打趣，“嘿，大河叔，人陆家都不要你干活了，你怎么给人去扫鸡圈？”
王大河眼里有悲伤，他在陆家干活十多个月，陆家上下对他都很好，王兰还时不时给他白面馒头吃。
因着有陆家，他一家子才过上了吃饱饭的日子，虽然后来他做错了事，陆家不要他干活了，他一家人心里还是感激的。
“陆家忙，我能干的事情也不多，能干什么就干一些吧。”
王二水摇摇头，和旁人说：“大河叔就是太老实，当初陆家说不要他干活就不要他干活了。”
王大河脸色不太好，“当初陆家信任我，是我没做好，二水，这事是我不对，你别乱说。”
其他人都摇摇头，纷纷散开了。
王大河继续去河边挑水去半山腰给鸡清洗水槽换上干净的水。
大年初五，王兰被埋进陆家的坟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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