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尴尬过后，甘棠微微垂下脑袋，低声说着：“谢谢，我自己可以。”
甘棠表现着情绪崩溃后对其他人的不信任，这种心理防御机制的存在，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他们对她的怀疑。
甘棠所在的审讯室外面依然有人把守着，她跟着陆霆锋走了两三个房间就停了下来，这个房间外的兵力比她那边的多多了，一看就是在担心里面的人会逃跑，也是从侧面在告诉她，他们很看重里面被关押的人。
甘棠看着陆霆锋刷开外面的门后，跟着他走了进去。这一间审讯室比之前关押甘棠的地方更大、更通透，最关键的是，在审讯者和被审讯者之间多了一层透明的玻璃。
玻璃的那一边，宋行正躺在一张铁床上背对着房门的方向，似乎是在休息。
陆霆锋站到了玻璃面前，扬声喊着：“宋行，有人来看你了。”
宋行一动不动，仿佛根本听不见陆霆锋在说话，那态度比起之前在他手下当兵时，可谓是要多傲慢有多傲慢。
甘棠见状，顺势走到陆霆锋身边，哽咽着小声说道：“宋行，是我。”
这一次，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只不过，宋行的动作不太利落，他先是侧过身确认来人究竟是谁，在艰难转头看到甘棠的那一瞬间，他连瞳孔都在放大。
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宋行的步子都不太稳，腿上应该也是受了伤的。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玻璃前面，声音沙哑：“你怎么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你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甘棠说完这两句，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多多少少有些伤心欲绝的意思了。
宋行和甘棠合作了两年，知道她的演技比自己好，但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她情绪爆发这么强的状态，一时之间还有些怔愣。
看到陆霆锋脸上闪过的惋惜，宋行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心想，还不知道谁是傻子呢，嘴上则轻声说道：“是我连累你了……”
甘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和你计较的是这个吗？”
宋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沉默之中，陆霆锋退后半步，侧过头看向甘棠：“想必你们夫妻之间还有话要谈，等你们聊完了，我们再说其他的。”
陆霆锋看着是将空间都留出来给他们夫妻二人，甘棠和宋行却十分清楚，这个房间里少不了监控和监听设备。
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甘棠的眼泪扑簌簌又下来了，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为什么……为什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他们找我来时，我还斩钉截铁地说，一定都是误会，要不就是有人在陷害你。”
“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嗯？你为什么会背叛帝国？你说啊！”
“萧絮！”宋行喊着她的名字，待她情绪缓和下来后，又问道，“你真觉得，现在这个世界很美好吗？”
“什……什么意思……”
“也是，你觉醒人鱼基因的时间还很早，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后面又承接了许多项目，靠着天赋和才能站稳了脚跟。对你来说，现在的生活的确没什么不好。可我不同，我的家人一个个因为觉醒者而死。我无法原谅那个觉醒者，更恨自己也是觉醒者。”宋行刻意说着他们之间的差异，这番话，在他们达成合作关系之前，他也提出过。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因为他不不知道应不应该信任她，而现在，他是为了保住她。
甘棠和宋行对视的一瞬间，就已经为后续做好了铺垫。宋行这个样子，是百分百不可能大事化小了。但甘棠和“救赎”没有直接接触，她是可以被摘出去的。
宋行知道，“救赎”内部没有人知道甘棠是武器发明者，可甘棠与他的合作里，他能够感受到，她不是对反抗这件事情毫无知觉，而是在走她自己要走的路。
其实在宋行看来，甘棠与“救赎”没有关系是最好的关系，因为他们的初衷本就不同。就像他们这些被视作起义的不同队伍，大家都是在为了心中所向往的那个美好世界而努力，只是鲜少有人能够有力量托举起一个群体。他们并不会因为其他队伍与他们采用不同的方式，就对其他队伍产生恶念。在这个阶段，他们不用为了彼此的理想妥协，可以尽情去发挥所长，难道有比这更好的状态吗？
甘棠抬起手，印在玻璃上：“既然我们这么不同，你为什么要娶我呢？”
“因为你拥有我不曾拥有的学识、能力。”宋行这话说得可谓冷血无比，“记住，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你和‘救赎’是什么关系？”
“他们让你来打探？放弃吧，萧絮，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如果你交代清楚，说不定我们还可以……”
“萧絮！顾辰差点夺走你的研究成果，你忘了吗？他们是一群唯利是图的人，我交代清楚，我便没有了价值。”宋行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说的，不管是为了‘救赎’，还是为了我自己。”
“那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把我的研究成果给了‘救赎’吗？”甘棠的声音很轻，眼泪未停。
宋行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甘棠颤抖着嗓音。
“从你问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宋行叹了口气，“好了，快走吧。”
“走？”甘棠嗤笑一声，“我能走哪儿去？宋行，你背叛了帝国，你我夫妻一体，你怎么就觉着我会被放过呢？”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了。”宋行说到这里，不由苦笑了一下，“如果还有来生，我便用来生偿还。”
甘棠在这边哭得正起劲，那边宋行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看她，玻璃的两侧，是态度截然不同的夫妻二人，却也是宋行在摆明拒不配合的强硬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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