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御书房中，夏守忠小心翼翼的禀报：“大理寺卿杨大人来了。”
“嗯。”
皇帝头也不抬，依旧批阅手中的奏折，向下首的张正说道：“盐法商税改革，张卿认为谁最合适主持此事？”
现在张正已经入阁，出任中极殿大学士。
皇帝对张正的重用，众所周知，却没想到会将他留在御书房，与之批阅奏折，商议国事。
盐法商税之事，现在都没有在朝中商议，目前还在皇帝与张正制定详细之中，不过却已经向外透露，朝廷会推行新的盐法商税。
“臣认为推行此法，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庆王殿下。”
张正随后苦笑一声：“只是现在庆王殿下，陪父守丧丁忧，怕是不会接手此事。”
这盐法商税，基本上是贾蓉提点他，才会制定出来的新的治国之策，没有人比贾蓉更清楚具体操作之法。
所以，张正极力推举贾蓉。
皇帝嘴角一抽：“不要提那混小子。”
好在天下算是已经承平，没有战事，否则贾蓉这种大隐隐于市的做派，皇帝早就已经发火。
别人都是眷恋权势，生怕有朝一日不在朝中，就会失势。甚至有的大臣，搬出天地君亲师之名，父母故去也不还乡。
有的匆匆料理父母之事，就会左右打点，然后重归朝中。
而贾蓉放下一切权力，直接跑金陵去了：“这天下，以后还是要看他啊。”
遭逢宫中巨变，皇族惨遭屠戮，皇帝一开始已经心灰意冷，在最近才逐渐恢复斗志，处理国政。
张正很清楚，现在太上皇与皇帝，已经有了继承人人选。
而且，张正也清楚，庆王妃乃是前太子之女，皇帝正在筹划，如何公布庆王妃身份...从而让庆王妃之子，成为帝国储君。
“你再举荐一个人吧。”
皇帝微微一叹，他也明白贾蓉的用意，就是淡出帝国权力中枢，在没有战乱之时，绝对不会重新回来。
张正略微一想：“海清此人刚正不阿，只是此人去年刚刚进士及第，有些年轻，臣怕他名望不足。盐法商税之事，必须要一丝不苟的执行，甚至需要变通推行之法，也不能太过死板，能够随机应变。”
“再有，推行盐法商税，也必须要是一个刚正不阿之人，不为自己图谋私利，才能更有效的推行盐法新税。”
张正面色凝重：“朝中兖兖诸公，无不为私利蒙心，无一为国为民者。”
“此人朕知道。”
皇帝脸皮一抽，海清的确是刚正不阿，当初殿试之时，皇帝看他极具才华，有意提点他，但是海清此人有些轴。
“他有才华，也有能力，担任长安县令也有快一年时间，政绩还是不错的。”
皇帝言语中很是中肯：“长安节度使留下的烂摊子，他一个县令，竟然一年内解决，如此才能，满朝文武，没有几个能够比得上他。只是，他太过于刚正不阿，威望不足，担任盐法商税改革推行人，怕是会阻碍重重。”
“臣有一法。”
张正眼珠子一转：“让海清去金陵拜庆王为师，而且是大张旗鼓的去，不加以掩饰的去。哪怕庆王不收他为徒，让他在庆王那里几日也行，到时候海清挂着庆王之徒的身份，威望...这不就有了？”
其实这个想法，张正一开始想要用在自己身上的。
后来想到过犹不及，此举算计只会得罪庆王，而且庆王待他以诚，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现在他是皇帝身边近臣，也不需要再依靠庆王之名。
皇帝眼睛亮起，张正治国有才，而且也极具阴谋算计之能：“这个方法很好，你起草一份圣旨，让海清去金陵，代表朕问策庆王...”
张正满脸笑意，皇帝陛下也是有些腹黑，什么代表皇帝问政庆王，这分明就是给海清造势...让他以最短时间内，能够天下皆知：“臣遵旨。”
“说完了国事...”
皇帝脸色凝重起来：“天下平静，暗潮涌动，庆王不在神京，就有宵小意图，败坏贾家之名。朕知道，贾家不算后起之秀，之前的贾家良莠不齐，个个混账，这次大理寺所审理的案件...有些人太过了，张卿有何看法？”
“陛下，臣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具体深究过。”
张正略微沉吟，还是说道：“单以此案审理之法，就不合规。就算是贾家荣府琏二爷，当真杀了府中奴仆之妻，这本是荣府之事，严格意义上来说，奴仆乃是主子私人财产，要是有人追究，基本就是赔偿一些银子了事...奴仆被主子所杀之事，神京城中可有不少案例...”
皇帝也非蠢人，而是极具智慧。
他一直都在宫中，对于这些官宦勋贵，家中死了奴仆的事情，自然不会关心。张正这么一说，皇帝就心中有数了。
于是，皇帝又问了张正几个典型的案例。
“传杨元觐见。”
皇帝面色淡然如水，掩盖了心中起伏的心潮。
“臣大理寺卿杨元，拜见陛下。”
杨元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陛下，这是审理贾家荣府贾琏夫妻杀死奴仆之妻一案定案，请陛下过目。”
皇帝没有让夏守忠接定案卷宗，也不吭声。
御书房中的气氛极度压抑。
杨元不知不觉中额头上渗出汗珠。
“杨元...”
许久之后，皇帝声音依旧淡然，但是杨元一激灵，跪的更直了。
大理寺不归属六部，直接向皇帝负责，甚至不受其他部门干预。
作为正三品大员，杨元可是名副其实的皇帝指认的大理寺卿：“真当初安排你任大理寺卿初衷是什么你还记得？”
杨元脸色一变。
他当然记得...
那时候他还满腔热血，因为家中变故，被人陷害，父母惨死，兄弟姐妹离散...而他被当年还是皇子的皇帝陛下所救。
皇帝陛下登基之后，指认他为大理寺卿，而他满腔热血的发誓，要让天下再无冤假错案！
“陛下！”
杨元趴伏在地：“臣错了。”
张正就在一旁，内心微震。
帝王之术，皇帝陛下已经掌握精髓了...一样的话，在不同的人说出来之后，具有不同的效果。
皇帝能让杨元认错，只是简单几句话做到，帝王心术运用的炉火纯青。
张正内心微微一松，这样的皇帝，才值得追随。
“朕不深究你的责任。”
皇帝目光落在杨元身上：“做为大理寺卿，可谓是朕之心腹，你无需看谁脸色，也无需依靠于谁，你只需要向朕负责。”
“这件案子重新审理，既往不咎，真需要的时候，会让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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