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星月赌场乌烟瘴气，那么春风楼显然上了层格调。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倒是别有一番雅致。十盏八角明灯高挂，哪怕是地下二层也照得如同白昼明亮。
绕过挂满淡黄色垂帘的回廊，丝丝古琴声传入耳中，附带淡淡的酒香飘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倌从廊下经过，好不热闹。
两个人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房间休息，几杯白酒下肚后，便开始胡说八道，天南海北地吹起来。
“妈呀，老子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以前在万嫣阁欣赏到的都是形形色色的姑娘们，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怎么着？给你带一个回将军府？”
“开玩笑而已，真要带回去，我爹会直接把我的狗腿打断。话说李弦玉要不是个女的，说不定能一跃成为春风楼的头牌呢！”
“我看你蛮有当头牌的潜质的。”
“放屁，你评评理，就老子这英明威武的形象，适合在你们这当头牌吗？”
有的人买通消息需要砸钱，有的人仅仅依靠气势便能吓得对方瑟瑟发抖。
被贺子霖点名提问的小倌看见这压迫感，瞬感自己命不久矣，这粗壮有力的胳膊怕是一拳能抡死他。可是又不敢不回答贵人的问题，只能战战兢兢组织好语言。
“像您这么尊贵的人，应该享受美妙的生活，我们春风楼怎能配得上呢？”
“啧啧啧，这话听起来顺耳多了。瞧你这小嘴还挺甜，以前上过学堂？”
“回大爷的话，我们都是穷乡僻壤来的孩子，由于家里各种原因才来到这里。学倒是没上，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短暂培训。”
“这么短时间能学会琴棋书画，也算是蛮有天赋的好苗子了。”
“这是因为那些哥哥本身有底子，他们跟我们做的活儿不太一样。具体细节没办法给您透露，反正都是干这行的，能把贵人们伺候好就是我们的任务了。”
听这俩小倌的意思，内部人员有鲜明的等级划分。今天派来伺候二位的，最多算是楼里中等水平罢了。江问清他们虽然不喜欢男色，也不代表管事就该故意糊弄。好歹身份地位在这摆着呢，见人下菜是怎么回事。
“你们就准备一辈子在这春风楼，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大爷，说句实话。我们也向往自由，可是高价的赎身费怎么负担得起？这利滚利，哪怕我们十贯买进来的，出门就得百贯，千贯，甚至更贵卖出去。”
“都是什么玩意儿，让我看看你那小胳膊小腿上的肉，这几斤能值这么多钱？”
贺子霖一只手拽着小倌那瘦弱的身子，就要捏捏他的肌肉。鲍鱼海参大龙虾怕是都不敢卖这么贵，真就成倍的滚利息呗！
作为常年练武之人，和在风月场所营生的小倌，这力气都不是同一个纬度的。惊慌失措的他以为贺子霖要实施暴力，赶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和肚子。
“真是怂爆了，你把自己团缩成这样，是准备当王八吗？”
江问清不觉得可笑，人下意识的动作恰巧能证明平时所受的影响。正常人收到攻击，第一感觉都是捂住自己的脑袋。在什么情况下，能做出这样的防护动作？
自讨没趣的贺子霖，也不去追究衣服之下藏着多少肌肉。看见两位贵人并未因此生气，小倌们才放下心，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而且，就算攒够一大笔钱也没用。春风楼会给这些高级别的哥哥服用上瘾的药物，彻底打消他们离开的想法。外面根本就没有卖的，只有这里才独有。如果断几天药物提供，真就蚀骨灼心一般难熬。”
“具体什么药，你们清楚吗？”
“不清楚，这不在我们可以知道的范围。只是远远见过他们发作时候的样子，真叫一个生不如死。”
贺子霖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不理解为什么不逃跑，哪怕死在外面也比死在这地牢里强吧！说到这里，这俩小倌对视一眼，眼里满满的全是无奈。
“头几天，听说有个叫杰儿的哥哥，忍无可忍准备逃跑。结果还没跑出这条街，就被楼里的打手们抓回来好一顿折磨。”
“这可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硬生生摧残至死！听说把内脏什么的都挖出来了，真就把尸体利用到极致。死，我们不怕。可是人都死了，还要开膛破肚，这换谁能接受得了？最后扔进河里不管不顾了，估摸着天数，都快泡发了吧！”
“跟发菜一样吗？”
“啊？”
江问清没由来的一句话，让小倌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发菜？不是在说扔进河里不管不顾的尸体嘛？
到此为止，江问清大概明白李弦玉想要传达什么信息。星月赌场明面表示自己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其实背地里强买强卖人口，草菅人命，并挖取内脏谋利，甚至还有可能种植大虞违禁物品等等。
“真刺激啊～”
“确实挺刺激的～”
如果换成平时，宫里最多让星月赌场和春风楼停业整顿，给被害人家属一大笔抚恤金，这事就算翻篇了。可是正处在立太子的风口浪尖，江问清都不敢想象，如果此等丑闻爆出来，对于大皇子派是多大的打击。
“弦玉，真是送了我们一份大礼！”
各赏了几锭金子，将这俩小倌打发走。江问清跟贺子霖似乎也休息够了，不过酒劲看起来还未消散。
眯起眼睛在云里雾里，瞪大眼睛不知身在何处。面红耳赤，步履蹒跚，给人一种重心不稳，仿佛随时都会摔倒的感觉。
趁着这股醉意，满着春风楼溜达，这儿转转，那儿看看。骂走想要过来搀扶的小倌，打跑前来问候的管事，酒醉不醉人自醉，谁知道他俩是装的还是真的。
星月赌场的前身是个掏空的煤矿，虽然大皇子斥巨资将其改造，无人在意的角落还是裸露出黑压压的矿体本身。使劲一抠，还能抠下几块残余的碎渣。
“这是什么？”
“估计长出来的野草吧～”
“虽然常年处在地下阴暗潮湿的环境，阳光照射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也有一些不爱阳，只喜阴的植物。像紫金牛，西番莲，凤尾蕨什么的。”
贺子霖以前跟他爹在外面奔波的时候，没少往树林里钻。直接薅了一把放嘴里嚼，都是绿色的玩意儿，统一视为能吃的食物。
“啊呸～啊，啊呸～”
“阿霖，你怎么了？”
“快给我点水！！！”
“我特么去哪里给你弄水？”
贺子霖强硬将这东西从嗓子眼抠出来，干呕了老半天，才缓过来劲。
“这东西，不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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