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那只遮天蔽日的黄金巨手缓缓松开。
它所握住的,是虚无。
那片曾经让万剑疆域所有生灵为之绝望,仿佛将天地都拖入永恒枯寂的枯萎领域,此刻已然如同一个被彻底捏碎的灰色琉璃球,化作了亿万规则碎片,飘散在虚空之中,再也无法凝聚。
而那尊不可一世,屹立于九转之境的魔道巨擘——冥渊领主,也都随着那片领域的崩碎,一同被那股无法抗拒的法天伟力,彻底抹除。
死寂。
仿佛连时间长河都在这一刻停滞了流动。
下方,万剑书院的废墟之中,无论是方天穹,还是那些幸存的书院长老与南荒武者,所有人都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呆滞地仰望着天空。
他们的大脑,早已在那超越了理解范畴的恐怖一握之下,彻底停止了运转。
九转武王……
那一念便可决定亿万生灵生死的无上存在。
就这么……死了?
“咕……”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那声音在这死寂的天地间,显得异常刺耳。
“赢……赢了?”
一声如同梦呓般的呢喃,自方天穹那干裂的唇间溢出。
轰!
仿佛是压抑到了极致的火山,在这一刻遽然爆发。
“赢了!
我们赢了!”
“啊啊啊!
我们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最猛烈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灵。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喜极而泣的哭嚎声、歇斯底里的咆喊声交织在一起,化作了冲天的声浪,似乎要将这片刚刚经历了末日洗礼的破碎苍穹掀翻。
他们望着那尊依旧矗立于九天之上,沐浴在金色神辉之中,仿佛亘古便已存在的千丈黄金巨人,那目光,早已不再是简单的敬畏。
那像是在……仰望神明!
就在这片狂喜的海洋之中,那尊黄金巨人,林凡,他那双漠然的金色眼眸,却并未看向下方欢呼的众人。
他俯瞰着下方那片被冥渊领主的枯萎领域侵蚀得满目疮痍,生机断绝的大地,眉头微微皱起。
不对劲。
那股源自冥渊领主的邪恶与枯萎气息,虽然随着其本体的湮灭而消散。
但,在这片大地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握,给惊醒了。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擂鼓之声,自万剑书院那破碎的总院之下,缓缓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咚!
那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沉重,仿佛有一颗巨大无比的心脏,正在地底深处复苏,每一次跳动,都让整片万剑疆域的大地随之剧烈震颤。
“怎么回事?”
“地震了?”
下方那刚刚爆发出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惊疑不定地望向那震动的源头。
咔嚓……
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如同狰狞的伤疤,在大地之上疯狂地蔓延开来。
但从那裂缝之中涌出的,并非是想象中的地火岩浆,也不是什么恐怖的魔气。
而是……光。
一点点,一缕缕,一片片……
如同萤火虫,又如同鬼火。
无数道散发着淡灰色,充满了古老苍凉,悲壮气息的光点,自那漆黑的地底裂缝之中,升腾而起。
“那……那是什么?”
一名书院长老骇然失色。
林凡那千丈法身的金色眼眸,在这一刻,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在这一刻,他清晰无比地“看”到了那些光点的本质。
那不是能量,不是灵体。
那是英魂!
是无数个残破却依旧燃烧着不屈战意的灵魂。
这些光点越聚越多,成千上万,百万,千万……
它们如同倦鸟归巢般,自万剑疆域的每一寸土地之下升腾而起,在半空之中,汇聚成了一条横贯天际,望不到尽头的灰色灵魂长河。
林凡的心神,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这些英魂的气息,与这片北灵界的大地,同根同源。
他们,就像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上古封印……”
林凡瞬间明悟。
这万剑疆域的地下深处,竟是封印着一处上古时期,为守护北灵界而战死的先烈英魂安眠之地。
那封印,本该万古不朽。
但,冥渊领主那九转武王的强大领域,笼罩此地,将那封印侵蚀得千疮百孔。
而自己最后那石破天惊,连同领域一同碾碎的招式,则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击碎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封印。
是他,亲手打开了这座沉眠了万古的英魂之墓。
“吼……”
“杀……”
“守护……家园……”
那条由亿万英魂汇聚而成的灰色长河之中,开始传出了一阵阵充满了混乱与迷茫的咆哮。
这些英魂,本该早已安息。
但他们战死之时的执念太深,又被那枯萎领域侵蚀,已是被磨灭了最后的神智,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战斗本能。
更可怕的是。
那刚刚被林凡碾碎的,属于冥渊领主的枯萎规则碎片,如同最致命的剧毒,竟是融入了那条灵魂长河之中。
桀桀桀……
杀!
杀!
杀光一切生灵!
怨……我好怨啊!
仅仅是数个呼吸的时间,那股本还带着悲壮与守护意志的英魂长河,便被那股九转魔头的残余怨念污染。
所有的迷茫与混乱,尽数化为了对一切生灵的无尽憎恨与杀戮欲望。
那灰白色的灵魂长河,瞬间被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无数张扭曲而痛苦的面孔,在长河之中浮现,发出无声的咆哮。
那沉睡了万古的英魂,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只知杀戮与破坏的‘行尸走肉’。
“不好!”
方天穹骇然失色。
那条由亿万战魂汇聚而成的恐怖魂潮,在失去了所有理智之后,那无数双空洞而猩红的眼眸,瞬间便锁定在了下方那些尚存的,充满了磅礴生机的活物身上。
“杀!”
没有丝毫的犹豫,那遮天蔽日的魂潮,如同决堤的天河,向着方天穹等人,当头倾泻而下。
“结阵,防御!”
方天穹目眦欲裂,强行压下体内的伤势,再次将那破碎的星辰剑阵催发到了极致。
神霄宗宗主等人亦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在魂潮降临的前一刹那,布下了一道摇摇欲坠的守护光幕。
数道蕴含着武王规则之力的攻击,自那光幕之中冲天而起,狠狠地轰入了那暗红色的魂潮之中。
然而。
下一刻,让所有人都为之绝望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足以开山断岳的恐怖攻击,在接触到魂潮的刹那,竟是如同打在了空气上一般,毫无阻碍地一穿而过,未能对那亿万战魂,造成丝毫的伤害。
物理攻击与灵力攻击,竟然尽数无效!
“怎么会这样?”
一名书院长老,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眼看那遮天蔽日的魂潮,即将淹没那层最后的,也是最脆弱的守护光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冰冷,却又仿佛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冷哼,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那尊千丈的黄金巨人,再次动了。
他一步踏出,便已跨越了万丈虚空,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不朽的神山,稳稳地挡在了那守护光幕之前,挡在了那亿万魂潮的面前。
林凡那漠然的金色眼眸之中,陡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紫金色神辉。
方天穹等人的攻势无法对这些战魂形成威胁,那是因为他们的灵魂力量并未达到王境。
而林凡。
如今已是王境灵魂的第二阶段实丹境,对付这些战魂,自是能造成实质性的攻势。
哎!
他没有选择攻击,而是以自身的灵魂本源,化作了一道温暖而神圣的紫金色光环,如同大日初升,向着那暴戾的魂潮,席卷而去。
他要以灵魂之力强行安抚这些迷失的英魂,唤醒他们沉睡的理智。
紫金色的光环,瞬间便融入了那暗红色的魂潮之中。
那股神圣而威严的气息,对于这些充满了怨念与杀戮的战魂而言,便是最致命的克星。
啊……
被光环扫中的战魂,如同遇到了烈日的积雪,其身上那暗红色的暴戾气息,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那扭曲的面孔,渐渐变得平和,那猩红的眼眸,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效果,立竿见影!
林凡见状,心中微定,正准备将这股安抚之力,扩散至整片魂潮。
可是。
就在此时。
在那亿万魂潮的最深处,那怨气与魔意最为浓郁的源头。
“好美味的灵魂……”
一声充满了无尽贪婪与邪恶的精神尖啸,陡然爆发。
这尖啸,仿佛是世间一切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其力量层次,竟是丝毫不下于那被斩杀的冥渊领主。
轰!
那尖啸声化作了一道漆黑如墨的冲击波,狠狠地撞击在了林凡那扩散而开的紫金色光环之上。
林凡的千丈法身,竟是猛然一震,灵魂之力竟是被这股漆黑的冲击波,硬生生地打断了。
与此同时。
那片魂潮的核心之处,一个巨大无比,通体漆黑,仿佛由纯粹的恶意与怨念所凝聚,表面布满了无数张哀嚎面孔的漆黑心脏,缓缓浮现。
那心脏,砰砰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会让整片魂潮的暴戾气息,再次暴涨数倍。
那些刚刚才被林凡安抚的英魂,在这心跳声的感染下,再次陷入了更深的疯狂。
“糟糕!”
林凡的黄金眼眸,瞬间冰寒到了极点。
“这不是简单的怨念。
这是……心魔孽种!”
那漆黑的心脏,赫然便是这场动乱的真正根源。
一个以亿万英魂的执念与怨恨为食,潜伏了万古岁月的恐怖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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