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桌角？！你垫哪个桌角？！你有病吧！”
李敢气哄哄的冲到儿子面前。
隔辈才亲，李老夫人见宝贝孙子被吓到了，开口呵斥道，
“我看你才有病，有病就找大夫去，别在这发疯。”
“阿母，此事有关陛下！”
一听到陛下二字，李老夫人闭嘴不说话了。她永远记得，自家老头子的侯爵是当今圣上谏言受封的，老头子泉下有知定然畅饮开怀。死去的人没了，活着人要记得陛下对李家的好。
看向宝贝孙子，不过语气要温柔许多，
“陵儿，你阿翁要的尉缭子呢？在哪个桌子下面。”
李陵有些发懵，
“就，就这个桌角。”
闻言，李敢大步走去，将儿子身前的案几平稳端起，果然下面叠着一本尉缭子，李陵有眼力见，忙把尉缭子拿出来。李敢接过此兵书，长舒口气，
李敢心虚想到，
“这绝对不算欺君，陛下问我最近看什么书，我说看了尉缭子...
看一眼也算看吧！还是快些补课，幸好陛下没问得太深，但凡多问两句，我可就露馅了！”
想着，李敢一阵后怕，
“这是书！是用来看的！谁干的？！”
“是您自己垫的，”李陵小声道，“您那日用膳时读书，孩儿这边吃饭的案几有些歪，您就给顺手垫上了。”
“是有这事。”
李老夫人在旁跟着点头。
李敢看了老娘一眼，李老夫人怒道，“看什么，我还没老到记不清事！
陵儿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你那天说先垫着，吃完饭再想办法，几日过去了，你是彻底把此事忘在脑后了。”
“....”李敢不吱声了，估摸着他也想起来确实有这事了。
李老夫人触发丛刃，越说越来劲，
“那老头子说什么你都学，他不看书，你也不看书，你们爷俩这点都一样，
等陛下考到你的时候，你知道晚了！怎么没向你叔多学学，咱家就出了你叔这么一个读书人。”
本来在旁看戏的李陵听到这话，放下饭碗，也觉得不得劲了，有种被误伤的感觉。
“阿翁挺好的。”李敢小声嘟囔一句，反正他最崇拜他阿翁，
“你能像你阿翁一样厉害啊？”
李老夫人反问一句，李敢就灭火了。
飞将军李广的战斗力是天赋，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这如何复刻？
“而且，你阿翁是一点长进没有，二十岁那样，六十岁还是那样。”
闻言，李敢又不服气了，想反驳两句，却发现阿母说得好像没错，反倒是叔叔李蔡，年轻时从军时不太显眼，可到了后来，官做得比阿翁还大，
两者何以出现后来居上的处境？
李敢怔住，脑中闪出两个字。
学、习。
叔叔一直在学，哪怕在天姿上和阿翁有差距，但阿翁原地不动，总有被追上的时候。
要论单挑，李蔡再练两辈子都不及李广，可论带军打仗就未必不如李广了。看看李蔡现在把边境治理得多么好，也是受胡人掠夺最少的边郡....
李敢攥住尉缭子，看向嘴里饭菜还没咽下去的儿子，
“你以后也要学，我看什么，你就要看什么。”
“好，好吧，阿翁。”李陵是一看书就头疼，心中暗道，怎么火还烧到我身上了，
还是一百个不想读书，可又怕挨骂，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
掖月殿，已夜深，
夏夜不知名的虫子在鸣叫，让刘据心情惬意，见侍中窦富在旁整理案几上的文书，刘据随口问道，
“你想参与到倭岛吗？”
窦富站直，手抱着一堆简牍，里面还掺杂着几本纸质册子，窦富明白，这是自己之前为陛下办事，陛下赏赐给他的奖励。
“微臣想留在陛下身边。”
思考不到一瞬，窦富直言。虽然窦家因谋反的事被株连，但陛下念及自己的从龙之功，主要打灭了主事的那几房，其余都算留了条命。
偶尔会有些人问，窦富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刘据还要对窦家开刀，未免有些不念旧情，窦富却不这么想。
他自小在大汉第一大豪族中长大，并且身为一家宗子，窦富深谙游戏规则。就算自己有功劳，却也不是人情，地位相等的人互相帮忙，才算作是人情，而他与刘据的关系，永远是君臣在前。
即便皇帝嘴上说窦富是朋友，窦富也不能在心里真这么想，若真把自己当成陛下的朋友，是招祸的开始，
既然是君臣，帮助陛下就是尽忠，不可用帮过陛下的人情来待价而沽。
况且，说实在的，窦富早就明白，窦家迟早要被打掉，哪个皇帝上位都不会改变这个结局。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能留下这么多支，已经算陛下很给自己和二爷爷面子了。
窦家历来在宫内都有人，只要自己在宫中，就不怕窦家没有起来的机会。
虽然窦富回答得痛快，实则，心里还是在滴血，
无他，
投资军队在海外运作的项目实在太馋人了！！！
“你想留在朕的身边...与窦家投资海外不矛盾。你找几个靠得住的窦家人，往里投就是，海外有你一股，朕放心。”
刘据直言。
刘据的帝王心术很简单。
打直球。
就拿此事来说，刘据的想法是，就算没了窦家，还会有李家、王家，所以不如留着窦家，最起码窦家的业务能力在线，而且就算不刻意打压窦家，窦家以后也再没有一家独大的机会了，毕竟还有两支新兴家族在崛起。
对于窦家的事，刘据没有丝毫歉意。窦家因皇陵造反是事实，哪怕刘据在后推波助澜，但结果是窦家反了。
也确实如窦富所想，任谁是皇帝，都要打压窦家，除非这个皇帝姓窦。
一个很简单的思路，
皇室是全天下最大的家族，窦家做到最大了，
皇室该去哪？
但打压过后，刘据不会打死窦家。窦家能崛起，一定有可取之处，刘据不会杀鸡取卵，海外正需要有能力的豪族，窦家是很合适的选择，
朕把机会给你，那窦家干不干？
窦富一直是聪明人，
果然，
窦富眼睛大亮，直言道：“微臣谢过陛下！”
刘据点头，窦富的回答很聪明，人都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至于窦富如何做，那是他的事，刘据不会过问。领导只要结果，你把这事办漂亮了，什么都好说。
卫伉身影闪动，
“陛下，太上皇来了。”
紧接着，刘彻就走了进来，
“父皇。”
刘据起身行礼。
刘彻扫过殿内，撇了撇嘴，“到底是皇帝的寝宫，你这造的太不气派，还没有甘泉宫内随意一殿大呢，等着我再找人给你整整？”
“父皇，不必了，够住就行。”
“也不知道你随谁，刘家可没有节俭的人。”
这话说得没错，得益于高皇帝刘邦，刘邦再没钱也没影响他享乐，兜里有十两就敢办万两的事，文帝节俭也是相较于其他刘家皇帝而言的。
“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里省一点，别处就能宽裕点。”
闻言，刘彻微微摇头，显然对儿子的说法完全不认同，在刘彻看来，再苦不能苦自己。俩人价值观完全不同，也没必要多说，父子都因此事说了十几年，争不出谁对谁错，
“弄些吃的。”刘彻挥手道。
“是，陛下。”
侍中窦富适时退下。
普通人一天一餐都费劲，刘彻恨不得一天五餐，
“仲卿与你说了吧。”
“是。”
刘据点头，他知道大舅是去找便宜老爹取经了。大汉人才很多，但能凭空想出殖民法子的人，整个大汉也不过两三个，毕竟这需要超绝的视野和推演能力结合。
“你干不？”
大晚上来找儿子，实在是因为刘彻坐不住了，看着这张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骄傲如刘彻都不禁心中佩服，
这脑袋怎么长的？总能找到发财的办法！
与之相比，自己现在弄得生意，都是小打小闹了。在今天之前，刘彻还干的津津有味，卫青一走，刘彻就觉得干这些没意思了，精力有限，要做就做大事！
刘据点头。
怎么可能不做？
见儿子表态，刘彻兴奋得也跟着点头，
“做就对了！”
说实话，刘彻之前完全没有过这个意识，他割韭菜只集中于国内，儿子的安排给他打开了全新的视角，
国外的韭菜也能割！
本来，刘彻还有点看熊儿笑话的意思，刘彻割韭菜是士、农、商转着圈割，最起码人人有份，但熊儿不怎么割农民，又给官僚加薪，合着就拽着商人死割？虽然商人不至于惹出大事，但老这么干，早晚出事。
现在刘彻才醒悟，原来小丑是自己，
格局还是小了！
为啥要盯着国内的韭菜割，国外的韭菜可都新鲜着呢！
割啊！
“咳咳，熊儿，父皇最近不是弄了蒲桃锦的生意玩玩嘛，本来是与最先制出蒲桃锦的陈家合作，但那程怒树狠狠针对陈家，不知是不是授了你意？
这些小事，你直接与父皇说就是，咱爷俩还分什么里外。”
刘据微愣，随后点头道，
“程怒树确实是我授意，父皇，下次不会了。”
刘彻眯起眼，
他确定这绝不是熊儿的行事风格，但熊儿已经应了，自己也就没办法再说什么，反正，目的是达到了。
果然。
“父皇，孩儿本想等这些事过去，由朝廷向百姓官方放贷，不求挣多少利，最少，能让缺钱的百姓周转起来，不至于去借厚利的贷款。”
刘小猪面色如常，手却一抖，
在心中怒道，
定又是那个霍光出得馊主意，这招太狠了！朝廷开始放低息的借贷，老百姓谁还去借民间的？！
刘彻很想找些理由把此事按下去，但无论怎么想，这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挑不出一点毛病，唯独是损失到了自己的利益，
刘据装作没察觉到便宜老爹的异样，继续道，“但是...”
一听到但是，刘彻耳朵一动，小熊顿了顿，突然问道，
“父皇，孩儿这才想到，您还有借贷的生意吧，是让韩嫣代着做得。”
“咳咳咳，确有此事。”
刘彻也没隐瞒，反正瞒也瞒不住。
“这可难办了，”刘据表情为难，“等到官方借贷铺开，您这个就做不下去了...”
“哈哈哈。”小猪暗中咬牙，“无妨，为父也是没什么意思，随便做着玩玩，没了就没了，朝廷借贷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相比，我这个就不算什么了。”
“不行！”
刘据坚决摇头。
“什么不行？”刘彻没听懂。
“父皇，您好不容易对这些事感兴趣....”
刘彻可不想替朝廷干，这等于说是他成了熊儿的员工，挣到的钱还要分给国库，自己只留下一点，当成辛苦费。那累死累活的还有啥意思，远不如自己干逍遥自在。
想着，若熊儿让我帮他做此事，必须想办法推辞掉，
当了一辈子大老板，怎么让他甘心做员工？
干不了一点！
“大汉的借贷朝廷要做，但，海外的却没人做...唉，父皇我又担心您...”
刘彻龙眸瞬间发亮，
大汉借贷官方要规范化，可去海外给外国人放贷，那可全是蛮荒之地啊！没有规矩！没有道德！
给汉人放贷，刘彻还要收敛点，本来就是他的子民，而且，若过分得话，还要担心熊儿不高兴，
若是给外国人放贷呢？
这些疑虑都不会有了！
刘彻可以大展拳脚！
但刘彻没有急着开口，小熊见状，笑了笑，他太懂便宜老爹想要什么了，
“海外的借贷，我可以给您钱，给您人，您也不用顶着大汉的名头，挣多少钱都算您的，赔了就算孩儿的。”
刘彻惊讶看向儿子，
“熊儿，你这么好？”
“能让您高兴，这都不算什么。”
刘据也打着如意算盘，便宜老爹去海外借贷，那外国人借了钱要做什么呢？不还是买大汉的商品？
绕来绕去，这钱最后还是进刘据兜里。
至于，刘彻干赔本了，刘据也完全不担心。
难以想象，谁能把刘彻给忽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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