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3章:怒斧斩天地,悲狱现魔踪
第1013章:怒斧斩天地,悲狱现魔踪
悲伤森林,没了。
连带着那股子让人想原地去世的悲伤劲儿,也跟着化成了灰。
现在,风是自由的风,光是地狱的光,就是气氛……有点像刚开完一场大型追悼会,结果发现逝者本人就坐在第一排嗑瓜子。
尴尬。
大写的,加粗的,能刻在每个人dNA里的尴尬。
十六个人,一个不少,全都杵在原地,像一群刚参加完“真心话大冒险”输得底裤都没了的赌徒,面面相觑,眼神飘忽。
谁也不敢先看谁。
礼铁祝感觉自己的脚趾,已经默默地在鞋里抠出了一套四合院,带地下室和游泳池的那种。
他现在完全理解了什么叫“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问题是,现在是大家一起尴尬,谁也跑不了。
刚才的幻境,那不是看电影,那是灵魂层面的“数据共享”。
你大哥死了你很内疚,我知道。
你被绿茶骗财骗色还差点蹲大牢,他也知道。
她被当成货物一样转手利用,我们全都知道。
……
这已经不是社死了,这是集体赛博裸奔,还是在宇宙中心呼唤爱的那种。
大家心里那点最隐秘、最黑暗、最不愿提及的伤疤,刚才就跟菜市场的大白菜似的,被人挨个翻了个遍,还贴上了价格标签,供所有人“品鉴”。
现在幻境没了,遮羞布也没了。
你看着我,眼神里写着:“兄弟,你活得是真惨。”
我看着你,眼神里回着:“大哥,咱俩半斤八两。”
他看着她,眼神里透着:“妹子,以后有事吱声,都是苦命人。”
这支队伍的心,从未如此贴近。
也从未如此……想当场解散,各回各家,老死不相往来。
“咳咳。”
最终,还是龚卫,这位活得最像个热血笨蛋的社会大哥,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一巴掌呼在礼铁祝的后背上,力道大得差点把礼铁祝刚重组起来的世界观给拍散架。
“行啊,老铁!”龚卫咧着大嘴,笑得一口大白牙在昏暗的地狱里闪闪发光,“没想到你小子才是咱们这群人里,活得最明白的那个!”
“你的悲伤,虽然又穷又酸又倒霉,但……够劲儿!”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里,有释然,有无奈,有自嘲,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
是啊。
什么神仙魔鬼,什么恩怨情仇,什么千年爱恋,什么家族荣耀。
大家在幻境里,看到的都是自己人生里最华丽的悲剧,最史诗的伤痛。
结果礼铁祝的幻境一出来,画风突变。
人家都是歌剧院里上演的《哈姆雷特》。
到他这儿,直接变成了村头大舞台的二人转,《一个中年男人的崩溃日常》。
愧对爹,愧对妈,愧对老婆孩子和朋友,最后连小时候吹过的牛逼都拿出来愧疚一下。
那悲伤,太接地气了。
接地气到,让大家那悬在半空的、充满艺术气息的悲伤,瞬间失去了逼格。
就像你正为赋新词强说愁,结果旁边有人哭着说他今天股票跌停了,房贷还不上了。
你那点愁,瞬间就显得特别不食人间烟火。
闻艺看着礼铁祝,眼神复杂。他觉得,自己那死了老婆的悲伤,是阳春白雪。而礼铁祝的悲伤,是下里巴人。可偏偏,是这通俗易懂的下里巴人,把他从死胡同里给拽了出来。
沈狐看着礼铁祝,眼神复杂。她觉得,自己痴心错付,爱上一群渣男的悲伤,是都市言情。而礼铁祝的悲伤,是家庭伦理。可这该死的家庭伦理,比她那爱来爱去的剧情,真实多了。
井星看着礼铁祝,眼神复杂。他觉得,自己爱而不得的悲伤,是哲学思辨。而礼铁祝的悲伤,是生活纪实。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求不得”不光是得不到女神,还有可能是得不到一个299块钱的娃娃。
所有人的悲伤,都被礼铁祝的“九愧”给拉到了同一个水平线。
大家突然发现,原来痛苦这玩意儿,不分高低贵贱。
为国捐躯的大哥,和癌症去世的老爹,留给亲人的痛,是一样的。
被封死的自由之窗,和还不上的二十万欠款,带给人的绝望,是相通的。
原来,这世上所有的痛苦,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都是因为爱。
因为爱,所以愧疚。
因为爱,所以悲伤。
我们这些在命运赌场里输掉的筹码或许不同,有人输了身家,有人输了爱情,有人输了梦想,有人输了性命。
但那种输光了一切,红着眼圈,不甘心地看着荷官,还想再借一笔翻本的心情,是一样的。
“操,活着真他妈累。”
不知道谁小声地骂了一句。
“但明天,还得继续。”
又有人接了一句。
众人相视一笑,所有的尴尬和隔阂,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们准备重整旗鼓,继续前行。
然而,就在这时。
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突兀地响起。
不,连音符都算不上。
那是一种……死寂。
当所有人都从悲伤中走出来,带着一种“比烂之后我竟然被治愈了”的诡异心态,准备迎接新生活的时候。
只有一个人,还停留在过去。
商大灰。
这位憨厚耿直的灰陵山神,此刻就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吞噬了所有的光。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绝望。
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空洞。
礼铁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想起来了。
在幻境里,商大灰经历了什么。
“三千世界皆是你,回首不见枕边人。”
那是比凌迟更残忍的酷刑。
那是把一个人最深的渴望放大到极致,再让他永远无法得到的诛心之术。
现在,幻境没了。
那个充满了姜小奴的世界,也没了。
对于商大灰来说,这并不是解脱。
而是从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噩梦,掉进了另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更深的深渊。
礼铁祝的心,猛地一沉。
他明白了。
我们这些人,能走出幻境,是因为我们的悲伤,是有“对手盘”的。
方蓝的悲伤,对手是家族的责任。
闻艺的悲伤,对手是杀妻的仇人。
我的悲伤,对手是操蛋的生活。
我们有恨,有怨,有不甘,有想干翻一切的冲动。所以,我们能把悲伤转化成力量。
可商大灰呢?
他的悲伤,没有对手。
他谁也不恨。
他只是……想他的老婆了。
这种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指向性的思念,是世界上最无解的悲伤。
因为它没有出口。
它只能向内坍塌,直到把这个人彻底压成一个点。
“大灰哥……”商燕燕颤抖着声音,想上前去。
姜白龙的死,让她懂得了思念的苦。但她看到的,是哥哥的魂魄,是哥哥的嘱托。她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可商大灰,他什么都没有了。
“别过去!”礼铁祝一把拉住她。
他从商大灰身上,嗅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那不是杀气。
而是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同归于尽的,决绝。
就在礼铁祝话音刚落的瞬间。
商大灰,动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眼前这片化为飞灰的,空无一物的空间。
那里,曾经有一片森林。
森林里,曾经有一个幻境。
幻境里,曾经有他的妻子。
现在,什么都没了。
“呵……”
一声极轻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气音,逸散在空气中。
那是在笑。
笑得比哭还难听。
笑这个世界,真他妈的……干净啊。
干净得,连一丝念想,都不肯留给他。
下一秒。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悲怆与狂怒的咆哮,从商大灰的胸腔里炸开!
那声音里,没有法力,没有威压。
只有一个男人,在失去了一切之后,最原始,最无助的,哭嚎。
他那壮硕如山的身躯,因为这声咆哮而剧烈地颤抖。
【无穷之力】和【愤怒之火】在他体内疯狂暴走,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宣泄的出口。
因为他心中守护的意志,没了。
他心中愤怒的情感,也死了。
他只是……疼。
疼得想把这个世界,连同自己一起,撕成碎片!
他猛地举起了手中的开山神斧。
那把能劈开万物的神器,此刻在他手中,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唯一的玩具。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以为他要攻击谁。
然而,没有。
他的目标,不是任何人。
他只是对着眼前那片空荡荡的虚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劈了下去!
“还给我!!!”
一斧!
他不是在攻击。
他是在质问。
质问这苍天,这地狱,这狗屁的命运!
为什么要把她带走!
斧刃撕裂空气,却只砍了个空。
狂暴的力量无处宣泄,震得地面都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还给我啊!!!”
又一斧!
他双目赤红,眼泪混合着血丝,从空洞的眼眶里流下。
他像一个疯子,一个在自己废墟上刨食的野兽,一遍又一遍地,用斧头劈砍着那片虚无。
他不是要打破什么。
他只是想。
他只是想在这片空无一物的世界上,挖个洞。
把自己埋进去。
因为这个没有她的世界,他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礼铁祝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自己创业失败,躲在房间里,像条狗一样舔舐伤口的日子。
那时候,他也想过,干脆一把火,把所有都烧了。
可他不敢。
因为他还有爹妈,还有老婆孩子。
他有牵挂。
而商大灰,他已经没有牵挂了。
一个没有牵挂的人,当他开始发疯的时候,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因为他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轰——!”
“轰隆隆——!”
商大灰的每一斧,都蕴含着【无穷之力】。
他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是本能地,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绝望,都灌注在斧刃之上,然后狠狠地,砸向这个世界!
他要把这天,劈开!
他要把这地,砸烂!
他要把这虚空,都砍出个窟窿来!
他要让这个夺走了他一切的世界,付出代价!
众人被这股狂暴到极致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惊骇。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商大灰。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
这是……自毁。
是以凡人之躯,向整个地狱法则,发起的,自杀式的冲锋!
就在商大灰劈出第九百九十九斧的时候。
异变,陡生!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镜面碎裂的声响,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他们惊愕地看到。
商大灰面前那片被他疯狂劈砍的虚空,竟然真的……裂开了!
那不是空间裂缝。
那是一种……维度的错位。
仿佛一张被画在纸上的地狱风景画,被一把蛮不讲理的斧头,硬生生地,从画框上给凿穿了!
一个漆黑的,不断扭曲旋转的窟窿,凭空出现。
一股比悲伤森林浓郁百倍的,纯粹到极致的,冰冷刺骨的悲伤气息,从窟窿里狂涌而出!
紧接着。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
一只覆盖着漆黑重甲的,巨大的手,从那个窟窿里,被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那只手,仿佛抓住了空间的边缘,用力一撑!
一个魁梧到遮蔽了所有光线的身影,被从那个异空间里,像拔萝卜一样,给强行……拽了出来!
他身披一套看不出材质的漆黑全身重甲,连面部都被一个狰狞的面甲覆盖,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睛。
他出现得如此突兀,如此狼狈。
仿佛一个正在家里睡午觉的房东,被人一脚踹开大门,连人带床一起给拖到了大马路上。
他那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愤怒。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劫后余生的众人,看到了化为飞灰的森林,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还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举着斧头的疯子身上。
他似乎……愣了一下。
仿佛在说:“刚才是你……把我从我自己的地盘里……给砍出来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又恐怖的氛围,笼罩了全场。
闻艺手里的悲伤之琴,无声地,绷紧了那看不见的弦。
他看着那个从异次元被强行拽出来的魁梧魔物,一字一句地,吐出了他的名字。
“悲伤地狱……第四魔窟的真正地狱长……”
“营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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