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春想着高考完再去找母亲和弟弟，她很想离开，可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顺利。
高考那天早上，父亲早起就去给纪晓春买早餐吃，可在路上就出了车祸。附近的人认识她的父亲，就跑到她家跟她说她父亲被车给撞了，这会正要送去医院呢。纪晓春看着那人，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就将门锁上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没有看见他。纪晓春把手机关机，就跑去学校考试了，白天考完试，晚上就跑到同学家里过一夜，第二天再去学校考试。
两天试考完，她打算回家收拾东西就去找母亲。
她刚进门，就看到了一脸淡漠的叔叔。他是父亲唯一的亲兄弟。
“你去哪了？你不知道你爸在医院吗？”
“这两天高考。”
叔叔怔了一下，随后清了一下嗓子说道，“我还得去上班，你得去照顾他。”
“我不要。”
叔叔从包里取出了一千块放在她手里，“你不要，你是想看他死在医院里吗？”
“不是还有医生吗？我又不是医生。”
“你是他女儿！”叔叔语调不由得提高，放下钱后，他就走了。
纪晓春可管不了那么多。我是他女儿，你还是他弟弟呢。她收拾好行李，拿着这一千块就要去找母亲。她去之前，打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我考完试了，可以过来找你和弟弟吗？”
手机那边沉默了好久，这种沉默感觉不太对劲。
“晓春，妈有件事要跟你说……”母亲的声音很小。
纪晓冬死了。母亲跟着她新找的男人去了北方。那地方纪晓春也没听过，只感觉很远，很难再见到母亲了。
“晓冬怎么死的？”
“跟小混混打架，在街上被人捅死了。”
纪晓春学着母亲，长时间的沉默，空气中好似有冰冷坚硬的物质钻进了她的口鼻，在她的心里慢慢沉淀下来。她有种快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纪晓春最后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母亲只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他被车撞了。”
“哦。”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母亲是幸运的女主角，坐上了通往幸福未来的车，那些丑陋和悲伤的过往被她用力抛在了身后，怎么也不想回头看一眼。
“晓春，努力读书，等以后工作了就会好起来的。”
母亲说完话就挂了手机。纪晓春看着放在门口的行李箱，久久地站在原地。她抬头看向天窗，外头一片阴暗，太阳已经下山了，黑夜很快就会降临。
可还不到两年，母亲居然回来了，听说她跟着那个男人被警察抓走了。
她才知道是那个男人杀了纪晓冬。母亲说他不是故意的，他那天喝醉了，用水果刀削苹果，纪晓冬惹他生气，他挥手，这才不小心割开了他的喉咙。母亲吓坏了，她只是看着纪晓冬的尸体哭个不停。
放在衣柜里的尸体越来越臭，最后只能放在冰柜里。
母亲几近疯癫，最后偷偷报警，她这才清醒了过来。
父亲那时候已经恢复得不错，看见母亲回来，先是愣住，最后什么也没说。他们就像是住在一间房里的陌生人。
她在人生最灰暗的时候认识了周又年，他长得很好看，性格也很好，跟他在一起，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工作后第一年回家过年，纪晓春原本是想待一晚上，第二天就走。她和周又年决定好到杭州去玩，她不想周又年去她家，他就在附近酒店里开了个房等她。
“我明天早上就过来，你等我。”
回到家里，家里难得的安静。自从母亲回来后，保持过一段时间的和平，可后来父亲又开始喝酒了，骂母亲是个贱女人，他们已经离婚了，为何还要死皮赖脸地待在他的家不走！母亲说当初买房的时候，她的父母也帮忙出了钱，这家有一半是她的！父亲说臭不要脸的，你不看看房产证写的是谁的名字！
嘴上骂得难听，父亲始终还是没赶母亲走。
饭桌上，母亲对纪晓春说，“晓春，你工作还顺利吗？”
纪晓春没有回话，母亲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道，“这些年来大家都不容易。”
纪晓春放下筷子说道，她冷冷盯着母亲的眼睛，“你是不是帮他杀了晓冬？”
母亲愣住，眼神惶恐不安，“你在胡说什么？”
“晓冬跟我说过，那个男人想摸他，他跟你说了，你不信，还骂他，骂得很难听，晓冬很伤心。他跟说我了，如果那个男人还想碰他，他就杀了他，看来晓冬还是打不过那个男人，最后被他给杀了。”
母亲看着纪晓春，脸色变得很难看，“我没有！我没有！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母亲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纪晓春却轻声笑了笑，她更加癫狂，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起来，“你笑什么！我问你在笑什么！”
纪晓春从母亲眼里看不出一点理智，母亲濒临崩溃的边缘，似乎是她的话让母亲想起了一些糟糕的回忆。
母亲忽然松开了纪晓春的胳膊，她向后退了两步，撞到了饭桌旁上的椅子，那动静吓得纪晓春哆嗦了一下。
眼下完全没有过年的感觉，整栋楼似乎被封印了起来，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开来。
这种被隔离的感觉对纪晓春来说很熟悉，从母亲离家出走后开始，无形的牢笼从天而降，不管她走到，这牢笼死死将她困住。
母亲盯着纪晓春，又扫了一眼一语不发的父亲，她脸上的神情慢慢发生了变化，仿佛在她体内滋生处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母亲生气了，她指着纪晓春的脸破口大骂。
“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打掉，因为你，我不得不跟这种人渣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时间长了，我会爱上他，然而他不给我这个机会！你不也看到了吗，这些年来他是怎么对我的！我要疯了！
“不！我早就疯了！我每天过得都像是地狱！我跟你说，你出声那天，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像老天祈祷你快点死了，只有你死了，我就能解脱了！作为母亲，对我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我很爱你，同时又非常恨你，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装不下去了，太难受了！
“你能理解我吗？你不能，你只会嘲笑我！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说起来我才是受害者！警察就应该把你们都抓起来！我看到你们只会觉得恶心！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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