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出，贵族暗里揣测西恩?埃德蒙是不是有啥病情？不等得出结论，另一件事马上占据视野，贵族日思夜想的王都使者总算有消息，据说骑着最快的飞行魔兽，日夜兼程，走水路，于是时间压至一个月，再有两三日能到。
由于上回“领主提前抵达而贵族正开晚宴”的乌龙，此次贵族有备而来，“派人提前等”、“清理+封锁街道”，赶走流浪者，保证使者能第一时间看见埃兰诺斯贵族的热情友善。
暗室嘻嘻哈哈。
“明天，只等明天。”
“哈哈哈，那位监督员还在执政厅拦人，明天带使者看看。我倒想看看那位能嚣张到啥时候？”
“那位”指的是新领主，怕隔墙有耳，特意防着。有的道：“埃兰诺斯庄园静悄悄的，我总觉得……太顺了。”
“傍晚，马丁内斯阁下前往那座庄园……”
埃兰诺斯庄园。
奢靡华贵的卧室里三层鎏金丝绸窗帘布合上，挡住月光，遗落沉沉的黑，金叶萤灯的碎金华光似水于房间静静流淌，粼粼流影……
路易管家和莉亚静立一旁，表情肃穆看着中间握着银“十字”的白袍神官。神官诵唱神典，四面八方的白芒涌向床上昏昏沉沉睡着的人。
“……光明祝福！”
白芒乍明，再消失，可惜床上青年维持着原状。
马丁内斯看着西恩死不死活不活的模样，真累。
路易管家看清他眉目的疲惫，呈上手帕绅士道：“马丁内斯阁下，您辛苦了，夜深露重，庄园仆从已提前准备了房间。”
马丁内斯用帕子擦擦汗。
光明神殿祭司名号响当当，受世人尊崇，但神官日常非简简单单的祷告，埃兰诺斯领民信奉战争、命运女神居多，常常拖欠“十一税”，目前他的体面少不了信徒帮助。
凯林子爵、米司阁下是非常虔诚的光明信徒，年年给不菲资金“感恩”。利益牵扯下，东面几封信不足以让他明目张胆偏向新领主。
唯有中立。
住一宿，明日满城流言……
他正拒绝，耳畔倏然回荡喜音：“西恩冕下！”
床上青年红睫颤颤，睁眼。
紫瞳摄人。
看着他睁眼马丁内斯瞬间泪湿眼眶：“光明神在上，您总算醒了。”
“咳咳。”
唇色苍白的青年扫一眼周围，看向马丁内斯的眼里带着丝丝感谢，声音虚弱道：“谢谢神官阁下，多亏您了。”
“哪里，您意志坚定。”
马丁内斯赞扬着西恩的坚韧，话锋一转，婉言道：“冕下，您的病情不宜劳累，大喜大悲，不如待在庄园里休养几个月，养养身体。”
养几个月？
沈裕看着面前眼神真挚的人，长睫一垂，敛下眼里寒意。
前不久，唐明明白白告诉他照他本元缺失的程度，走路喝水都可能死，只是他的本元混了些魔的东西，魔生命坚韧，所以他只是“虚弱”。
事情有利有弊，一日日吞噬“情绪能量”属于饮鸩止渴，毕竟“人魔结构有差别”，真正质变的那一日出啥事，谁也不清楚。
他的情况，马丁内斯不清楚吗？
沈裕“咳咳”两下：“谢谢您的提醒，只是，愁。”
马丁内斯关切问：“您愁何事？”
青年不语，于贴身仆人的搀扶下醒至窗前，一扯。
“哗哗”声音里窗帘打开，露出高悬明月，点点星辰。冷清清的月辉尽数倾泄，青年苍白的面容在月色下明暗错落，紫瞳黑而亮。他望着夜幕问：“马丁内斯阁下，您从外面看见什么？”
“繁星，花圃……”
白袍神官一一列出眼前事物。
青年却道：“我看到埃兰诺斯领民。棚区房屋屋顶多是旧木，干草，一场暴风雪压塌多少，图卡领主的扫荡村落，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西街流浪者日日增多，个个皮包骨，此时此刻，可能有人静悄悄死亡，吾作为领主，如何不愁？”
“……”
青年茕茕孑立，眉宇罩着一层愁绪。马丁内斯眼睛微微睁圆一些看着面前格外认真的人，差点想掏掏耳，但想想自己的形象，遂罢。
马丁内斯陡然想到西恩提前抵达的事，隐隐摸出“西恩恼火”的点，斟酌用词宽慰：“天灾人祸，谁能预料？西图里哪有领主为了阻止图卡领主伤害治下领民冒着风雪提前来到埃兰诺斯？您能想到领民，是领民的幸运。”
青年：“当真？”
猜想竟是真的！
他瞳眸针刺一样缩一瞬，重新正常：“真的。外界关于您霸道的流言甚嚣尘上，常有贵族在我面前诉苦，不曾想您竟是难得的善人。”
话落，青年半眯紫瞳带着些期盼看着他：“马丁内斯阁下，吾想在有限的时间里为领民做点事情，您可愿意相助？”
马丁内斯怔一下，捏着“十”字架，拍拍西恩肩膀。
“愿光明神庇佑您！”
时间不早，马丁内斯告辞，庄园前停着的兽车离开，屋里顿时只剩沈裕一人，幽暗的环境里沈裕眉间“愁”意消失，懒洋洋靠着软塌塌的抱枕，任由温意包住自己。
喃喃自语：“老狐狸不上钩。”
“可惜。”
为了在王都使者面前留下深刻的“苦”印象，沈裕特意停掉唐特制的药水，再弄出十滴“特殊本元”。他本以为只是虚弱一些，结果曾经出现“渴望”汹涌冲击理智，唐当场布置结界。
唐用一种看罕见材料的眼神打量着他，不曾给药。
“忍着。”
“神殿祭司不愿意搭理本元严重亏损者，哪怕明知是受害者也很少愿意搭救，你可知原因？”
“因为——活瘾。”
“活着的本能在人的潜意识是第一顺位，哪怕能靠意志压制一两回，长期以往，日复一日，总有压制不住的时候，长年压抑的渴望一旦得到释放，再坚韧善良的人也将不择手段填满空虚。”
“目前神殿记录里坚持最久的是一年半，后面那强者控制不住抓人喝血，昂尔勒斯亲自杀了他。”
他问：“记录是一年，实际呢？”
唐思量半晌道：“老夫曾有一位旗鼓相当的朋友扛了两年，后面偷圣水，掠人，甚至亲自绑架老夫。”
“然后？”
唐：“老夫不打算放弃朋友，亲自催眠治疗，可惜他扛不住解剖一直骂老夫，老夫替他延长了三个月寿命，顺道研制出你现在喝的药水。”
而等“渴望+魔音”消失，他不知不觉睡着，刚刚总算醒了。
万籁寂静的世界里他思考着前路，当日格里的话，不知怎的想到阳台上显得局促的西瑞斯。
明知“血祭”的尽头是堕落和死亡，也愿意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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